白长青站在门口目送妹妹离去,心里空落落的,转身要进房子里,突然发现院子里的草莓丛里带了点红。他凑近一看,白思雨过年时候压的这个草莓秧子居然真的结果了,绿色的叶子里藏了两个尖屁股,其中一个已经红了一半。他摸出手机选角度拍了几张照,发给了白思雨。本来有点郁闷的心情被那点红一扫而空,白长青进房子的路上都脚步轻快了。

  原本买这个带院子的复式小楼,就是因为白长青喜欢种种水果种种菜。但是换着花样种了好几年,各种水果就是只长叶子只开花,不结果。

  郭子来家里喝酒,有次跟他一起蹲葡萄架下,捏着葡萄叶子研究半天,觉得是肥料和土壤问题。

  白长青说,不应该呀,这都是上好的营养土,自己也都浇的农肥,一瓢尿一瓢粪地伺候的。

  郭子默默松开了捏着葡萄叶子的手。打那后,他再来白长青家,都不敢上手他家院子里的任何植物。

  这个草莓虽然是白思雨压的苗子,但后来都是白长青在管。现在结果了,他觉得自己有大半功劳。

  白长青换了身新西装,哼着小曲儿给自己上发胶。但是好心情没带来好手艺,白思雨在家这段时间,这个头发都是她帮自己打理的,现在白长青自己上手,弄得就像自己高中那时候流行的杀马特发型。

  “咋弄咋不对劲呢,看思雨几分钟就弄好了,我咋半小时了弄出个鸡毛掸子。”白长青喃喃自语,看了下手表,九点多了,自觉不行,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他把沾到了发胶的头发洗了,带上发胶,决定去公司寻求Fiona的帮助。

  公司的停车区停了辆白色的迈巴赫,白长青把自己的28凤头自行车停在了迈巴赫旁的自行车专用位上。然后围着车转了一圈,他怎么觉得这车眼熟得很,但又记不起来。这时,手机响了,是Fiona的电话。

  白长青接起来赶紧说,“我已经到楼下了。”

  Fiona说,“广建的谢总已经到了。”

  白长青挂了电话,火急火燎地上楼,心想:这谢总怎么比自己这个老总来得早。自己发胶都没时间打了,这个谢总,谢……白长青觉得自己脑子里有点东西呼之欲出。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脑子里那呼之欲出的东西终于呼出来了:欢颜那个谢什么的小孬种哥哥开的就是这样一辆白色的迈巴赫。

  电梯里的谢古樊和电梯外的白长青大眼瞪小眼,证实了白长青的猜想。

  谢古樊此时的脑子也在快速的运转:这个鸭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辰在来的路上跟他通过气,说青宇建设的白总是个退伍的军人,以前是搞搬家公司的,为人热情,性格直爽。谢古樊听到白姓的时候,脑子里还闪过陈昕给自己发的那张白长青的照片。现在好了,真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但不得不说,那张图确实没有p过,真人比照片还耐看。

  两人无声地干站了一会儿,在电梯门口又要关上之际,谢古樊先走了出来。

  “白先生,好巧,在这里碰到了。”

  白长青干笑,“哈哈哈,是啊,谢先生是来谈生意的吗?”

  白长青一开口说话就带着糙气,把谢古樊刚刚又莫名生出来的一点旖旎心思给刮没了。

  谢古樊微笑,“是啊,发现有东西忘拿了,我下来拿一下就上去。”

  白长青侧身给他让出路,“那你快去拿吧,我在这等你一起。”

  “不用,我拿了东西自己上去就行。”

  “也行,那待会儿见。”白长青也不多客气,自己先上楼了。

  谢古樊一直没有关注青宇建设的资料,这会儿去停车区的路上赶紧拿手机查了下,法人一栏明晃晃地写着:白长青。

  该死,被陈昕骗了,这人不是鸭子。

  正在上班时间偷偷摸鱼打游戏的陈昕打了个喷嚏,心想:有人骂我!心虚地看了看办公室门口,确定没被发现后,又继续专注在游戏上。

  谢古樊没去太久,白长青让Fiona帮自己弄完头发,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人家已经在等着了。双方入了座,公事公办地聊了一上午,但是结果并不理想。

  白长青也直说了,“谢总,你也看到了我们就是个小公司,很难拿到项目,难得有这么好的小地皮能让我们中标,我们是不会转让出去的。你们广建要什么地没有啊,为什么就要我们这块。”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古樊也明白白长青的意思,这块地是青宇建设在这个行业的开门砖,他们是不会让出来的。确实,倚着广建在这个行业的名气,不是非得这块地不可,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个执念,关于成为画家这个小时候的梦想的执念。

  七岁的儿童节的时候,谢承德难得有空,陪他和妈妈去城南那个游乐场玩。游乐场里面正在办儿童画展,小谢古樊兴奋地对父母说:“我长大也要做个画家,在这里办画展。”

  母亲说:“好呀,小樊长大一定会是个大画家。”

  谢承德说,“做什么画家,你是谢家的长孙,要继承家业。”

  再后来,母亲患癌去世,自己也真的没有做成画家。如今,谢古樊已经没有什么做画家的幼稚想法,这块地确实不符合广建选项目的标准,在这个游乐场旧址上规划什么艺术区、画展,只是他做给谢承德看的罢了,但是谢承德也许已经忘了这个二十年前的小插曲了。

  当然,谢古樊不可能把这些讲给白长青听,这是商战,不是选秀。

  他沉默许久,方才笑笑开口,“没事,谈生意嘛,不是一次两次就可以谈下来的,总要个双方都可以满意的结果。”

  白长青觉得谢古樊刚刚好像想了很多东西,微表情变换了好几次,尝试的开口说,“谢总是有什么需要吗,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合作。”

  谢古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片刻就回过神,“白总客气,今天就先到这吧,下次我们会带让你更加满意的方案过来的。”

  送走了谢古樊,Fiona站在旁边学他说话,“谢总有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合作~”

  白长青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干嘛?”

  Fiona说:“白长青,咱们是做生意,不是办合作社。人家都上门抢活儿了,您还想匀地给他呢。”

  白长青解释,“不是,我刚看那谢总表情风云变化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不是弄商业街嘛,那谢总有需要的话,给他留几个店铺,咱们也没啥损失啊。”他侧头对Fiona神秘兮兮地说,“虽然我也不喜欢这个谢总,但他其实是我妹妹的朋友的哥哥,之前见过的。”

  Fiona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白总啊,我给你报的班你不去,偷偷自己学啥微表情去了吧。这种半生不熟的人,最合作不得。你想给人留店铺,人家想要的是你整块地。”

  白长青说:“你看你,缺乏人情味。”

  Fiona:“红十字会有人情味,你上那儿去。”

  白长青叹了口气,深刻明白自己说不过她,识趣地闭了嘴。

  Fiona却不打算放过他,一路拉着他进办公室,按到他的办公桌前,“别的就不说了,这些文件白总每份都认真过目一下,记得签字。别想偷懒,我会提问。”说要,踩着她的恨天高欣欣然地出去了,还不忘顺手把白长青办公室的门关上。

  白长青拿手丈量了一下眼前这一摞文件的高度,不下三十公分,瞬间瘫倒在老板椅上。

  陈昕正在他哥陈扬的总裁办公室吃午饭,突然接到了谢古樊的电话。

  “我什么时候说他鸭子了呀!”陈昕听着谢古樊的质问,莫名其妙地喊出了声。陈扬的眼神跟识别系统一样,随着“鸭子”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到了陈昕身上。

  陈昕的脑子飞速运转,转移话题说,“上次就跟你说了,那些都是我朋友山里养的走地鸡,比鸭子有营养多了。”

  陈昕举着手机给他哥示意了一下,说“哥,谢古樊电话,我去外面接一下。”陈扬点点头。

  走到了露台,陈昕才又拿起手机。

  谢古樊问他,“我刚问你白长青的事呢,你跟我说什么走地鸡?”

  陈昕对着手机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我哥刚在我旁边听着呢,我这不得扯过去。”

  他换了个更有气势的打电话姿势,“我啥时候跟你说过白长青是个……鸭子了。人正经开公司的,虽然就是个小公司。”

  谢古樊又说,“那你不是还说白长青被欢颜包养了吗?”

  陈昕更莫名其妙了,“我又,又又又啥时候说欢颜包养他了?”

  谢古樊也莫名其妙,“你没说过吗,之前就是你跟我说昌盛楼上那夜总会都是鸭子。”

  陈扬走出了办公室,在露台找到了陈昕,他没靠近,站在不远处喊他,“阿昕,还没讲完呢,汤要凉了。”

  陈昕循着声看向他哥,挥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转过身小声对电话那头的谢古樊说:“谢总,我哥喊我了,我不跟你说了哈。反正你刚说的那些我都没说过,你别赖我身上了。就这样,挂了。”没等谢古樊再说什么,陈昕利索地挂了电话找他哥去了。

  两人并肩走着,陈扬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谢古樊打电话找你买走地鸡?”

  陈昕脑门上直冒冷汗,父母过世,长兄如父,别看他在外面喜欢打嘴炮,其实他哥看他比看什么还紧。

  他呵呵一笑,“啊,是啊。他,回国前让我帮他买了几只土鸡。”

  陈扬似乎不打算绕过这个话题了,“奶奶前段时间说想在院子里养几只土鸡,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你问问你那个朋友,方不方便我们买家自己过去挑几只?”

  这下陈昕不仅脑门上冒冷汗了,背上也在冒:哥啊,你不如直接拆穿我的谎言,我上哪去找在山里养鸡的朋友啊。但是嘴上却是说:“那不简单,我跟他说一声就行。”

  陈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行。”

  晚上,蒋健宁约了陈昕和谢古樊喝酒。陈昕去书房找陈扬报备行程的时候,陈扬正对着电脑处理公事,只是点点头。但是陈昕刚出门,陈扬突然出声,又叮嘱了一下买鸡的事。

  “我哥哪是叮嘱我买鸡啊,就是在警告我别在外面乱来。”陈昕郁闷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蒋健宁调侃他,“你哥怎么看你看得像你媳妇一样。”

  陈昕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扇在他背上,“你乱说啥呢。”

  蒋健宁疼得连连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