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不信任我。”闻砚深走近,俯身摸了摸贺沉的脸,“一个不相干的人说的话,你都奉为圭臬,我的话,你却一个字都不往心里去。”

  闻砚深的眼神黑沉沉的,仿佛化不开的浓墨。

  “这酒……”贺沉攥紧了拳头,用指甲掐掌心的肉,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你给我喝、喝了什么东西?”

  “我也想跟你慢慢培养感情,等你有一天能够全身心地信任依靠我,可是,就等来了你这句分手?”闻砚深横抱起贺沉,转身,走进了电梯,摁了个顶层的按键,“既然如此,不如先把你绑死在我身边,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贺沉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是,他四肢僵硬得像石头,无力地垂落在身侧,竟使不出半点力气。

  “你疯了……在我身上用这种手段——”贺沉不敢置信,“你放开我!”

  闻砚深一言不发。

  电梯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叮——”的一声响,电梯抵达顶层。

  闻砚深迈开长腿,抱着贺沉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走廊上,有正在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

  贺沉立刻就要张嘴呼救,“救……唔!”

  呼救声被堵住,唇瓣相贴,闻砚深的吻又欲又重,贺沉动弹不了,只能被迫承受,却咬紧牙关不愿意让某人更进一步。

  工作人员很识时务地移开视线,推着工作推车小跑着进了电梯,快速走开。

  片刻,整个顶层只剩下了闻砚深与贺沉两人。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闻砚深了。

  闻砚深拿房卡刷开房门,把贺沉扔到了床上,锁上门。

  “贺沉,我爱你!”闻砚深欺身压在贺沉身上,将摆在枕边的原本要用于表白的玫瑰花悉数扫落在地,花瓣沾染尘埃,零落成泥,一如他与贺沉这段破碎后被他小心修补的关系。

  这是闻砚深第一次说我爱你。

  闻砚深一颗颗解开贺沉的上衣扣子,皮带金属扣的轻响里,贺沉感觉到腰间一松,对方灵巧的大手正轻车熟路地脱去他身上的衣服。

  “你一定要这样吗?”身体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贺沉打了个哆嗦,心像是坠入了冰湖,冷得发颤。

  贺沉移开视线,在心里唾弃自己。他并不是不谨慎的人,在娱乐圈这么久也见过不少加了东西的饮料,他从未中过招。可是在闻砚深这里,他栽了,他栽得彻底。

  闻砚深的技术很好,深入接触过这么多次,他知道贺沉身上里里外外的每一个敏感点,此刻刻意引诱,很快,贺沉的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细碎的轻chuan从嘴角溢出,贺沉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热得快要燃烧起来了。

  他急切地想要为这种不适感找到一个出口。

  “我也不想这么对你。”闻砚深轻吻着贺沉的眉眼,“贺沉之于我,如性命之于我。你……怎么就不能多依靠我一点点呢?”

  “我从来不是因为你跟我提分手而生气,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还是这样。我是气你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着,从来不肯与我多说半句,我这个男朋友,是一个什么不中用的花瓶摆设吗?”

  “我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不了你,让你屡次受到来自我身边人的伤害,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贺沉,你能懂吗?”

  这是头一次,闻砚深和贺沉把四年前的事摆到明面上,推心置腹地谈。

  只可惜,场合不对。

  “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贺沉看着压在他身上,被他藏在心底多年的男人,几乎要被气笑了。

  难道要他跟闻砚深说,你父亲曾对我母亲心怀不轨,你父亲在我母亲死前曾经逼迫过她,你父亲虽然没有害死我母亲的直接凶手,可是他与我母亲的死脱不开干系?

  这种背后编排双方长辈,还涉及到他母亲的事情,他说不出口。

  贺沉说——

  “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信任你,把所有的事都与你分享,可是闻砚深,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就好像……你会把你弃政从商的真正原因告诉我吗?你会把我们分手后你受了你父亲多少责难和惩罚告诉我吗?你会把你将闻氏继承人资格拱手他人的事告诉我吗?你不会,你怕我会自责。”

  “我不是不信任你,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可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你不可能斩断你和闻家的联系,我也一刻不曾忘记我母亲的死,这些你考虑过吗?”

  “你要对我做什么,就做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贺沉的声音渐低,曾经五天睡了不到十个小时,辗转三个国家参加比赛都没有感到疲倦的贺沉,这一刻闭上眼,隐隐感到了疲倦。

  “……”

  闻砚深停顿了下。

  对待贺沉,他是想要克制的,却无法战胜心底里阴翳偏执的欲念。

  哪怕是现在他已经把贺沉带到床上脱光了衣服,贺沉动弹不得,他想要做什么,顷刻间就能实现,可他反倒是不敢动了。

  如果真的罔顾贺沉的意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做到最后一步,贺沉是会像只乖巧的金丝雀,甘愿留在金丝笼里,还是会宁折不弯,宁可折断翅膀浑身浴血,也要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闻砚深不懂怎么爱人。

  被爱使人长出血肉。残酷阴冷的环境培养出自卑偏执的灵魂,被爱包围才能让人变得温和从容。

  “……对不起。”闻砚深拉过被子,缓缓盖住贺沉,让人送上来解药,给贺沉肌肉注射。

  他自己转身去了浴室,脱掉衣服,冰冷的水兜头淋下。可是再冷的水,却熄不灭闻砚深心底病态的欲,反而浇灌着他心头那片打翻了的春色,让他发了疯地想留住春色。

  无论在谈判桌前的闻总如何运筹帷幄,娱乐圈里的闻老师如何波澜不惊,那少年总能轻而易举地把隐藏深处的闻砚深给找出来。

  良久。

  闻砚深换了套衣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此时,贺沉已经穿戴整齐,若有所思地站在落地窗前。

  “卡里我存了一笔钱,密码是你的生日。”闻砚深递给贺沉一张卡,怕他高傲到不愿取不义之财,补充道:“不是给你的,就当是我为国内物理科研事业做贡献,你买器材做实验,都要用钱。”

  贺沉没接,闻砚深便也没强求,放在了桌面上。

  “我走了。”闻砚深以为,这会是这辈子他和贺沉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话落,手腕被攥住。

  闻砚深耳边,是贺沉平静但坚定的声音,“我愿意。”

  “什么?”实在不是闻砚深反应迟钝,半个小时前两人差点闹出失控强迫的戏码,闻砚深怎么会自作多情地觉得,这句“我愿意”的意思是“我愿意跟你在一起”?

  “你不是要跟我表白的吗?”贺沉眼睫微垂,目光落在洒落一地的玫瑰花上,“我说,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打算继续表白了,那就算……”

  “真的?”闻砚深闻言猛地抬起头,像是在做梦,语气里是遏制不住的惊喜,“沉沉,你想好了,跟我在一起,就再也不能分开了。”

  刚刚,他克制自己,是不想用卑劣的手段得到贺沉。

  可得到之后,为了不再失去,他可以不择手段。

  被闻砚深目光灼灼地盯着,贺沉的脸泛着红,用小腿轻碰了碰闻砚深,“男朋友,戒指呢?”

  闻砚深手忙脚乱地拿出戒指,给贺沉戴上。

  两人戴的是同款,彼此的戒指内圈刻了对方名字的首字母。

  “表白也表了,戒指也戴了,对我的考验……还满意吗?”闻砚深挑眉,凉凉道:“有试探出你想要的答案吗?”

  贺沉的心脏怦怦直跳,舔了舔被闻砚深咬破的唇角,心虚道:“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闻砚深笑了。

  “从你说要去看海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他家的理工男,连小情侣出去约会看个电影都嫌浪费时间,耽误他做实验。真有一天要提分手,又怎么会有闲情逸致,约他出去看海?

  “如果我没猜错,昨晚我父亲找过你。”闻砚深说出他的猜测,“能让你失控的,应该是和你母亲有关。”而且,他曾在老头子的书房里见过贺沉母亲的照片。

  “是,他说他和我母亲曾经发生过……他在说谎。”贺沉把自己的分析和闻砚深说了。

  一个人在说谎时,谎言是在脑海中构想过的,按照逻辑形成的固定场景,会按照事情发展顺序从前往后地叙述。

  而真实的记忆则是由零碎的片段组成,人们最先回忆起的,一定是对自己情感冲击最大的,而不是最先发生的事。

  闻盛邺的叙述方式,明显是第一种。

  并且,对问题的生硬重复,也是典型的撒谎,那晚——

  “你对她做过什么?”

  “我对她做过什么?自然是……该做的,都做了。”

  两个细节,让贺沉断定了,闻盛邺在对他撒谎。

  闻砚深听着贺沉井井有条的分析,突然一笑:“所以,沉沉,你也想试探一下,我生气的时候,会不会对你不择手段?”

  贺沉咳了咳,双手不自在地插在裤子口袋里。昨晚,他舅舅沈罪也在墓地,沈罪听到了他和闻盛邺的全部对话,当时就是一个暴跳如雷,立即让贺沉离开闻砚深。

  见贺沉不愿意,沈罪才出了个主意,让贺沉去试探一下闻砚深。

  贺沉自然不好出卖自家舅舅,沉默了半晌,小声问:“你都知道我在试探你,怎么在我的酒里下……”

  “因为,你说的分开是试探是假的,我患得患失害怕失去是真的。”闻砚深的手正在贺沉腰上,“听到你提分手,我差点失了理智,真做出点儿冲动的事情来。”

  “什么……冲动的事情?”

  “跟你官宣,绑你去国外领证,铐你在床头,做到你起不来床,你要出门就必须在脚踝戴上摘不掉的定位器,确保我随时能找到你。”闻砚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吓唬人,说得极其逼真,“沉沉,现在……还想提分手吗?”

  贺沉知道闻砚深不会这样,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一些画面,还是让他有点腿软。

  闻砚深打量着贺沉的表情,伸手把贺沉的手包裹住,放在腿上,“我父亲的事,一周之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贺沉骇然抬眼。

  闻砚深:“如果他做过任何滥用权力,伤害你和你母亲的事情,我会把证据如实递交检察院,绝不纵容包庇。”

  贺沉说的对,他姓闻,永远不能斩断自己与闻家人的关系。

  但是,他想还贺沉一个公平。

  一个迟来了四年之久的公平。

  公平已经迟到了,绝不能再缺席。

  贺沉问:“如果让你觉得为难的话……”他本就没打算让闻砚深站在中间两边为难,只要闻砚深一个中立的态度。

  “我插手,这件事才能有一个公平的结果。”论权势地位,贺沉伤害不到他父亲,但他父亲却能轻而易举地伤害贺沉。

  (两章二合一,放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