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有段时间没联系金成璧,直到他约我喝酒。

  我说我上晚班不约晚饭,他说那约午饭,我说午饭约什么酒,他说那就不约酒,喝饮料。

  他说他必须立刻、马上找人聊一聊,不然就憋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推辞,于是我们就约了个午饭。金成璧有些焦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我实在烦了,就问他,“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又跟白少鸢在一起了?”

  金成璧有点惊讶,又好似松了一口气似的说:“你怎么知道?——哎呀,就也不算在一起吧……但是我们又那个了……就是,你懂。”

  “行行,我懂,OK你不用展开讲了。”我沧桑地打断他,“还算把我当师兄,没编什么白少鸢跟你买了同款台灯这种鬼话。白总他老人家屈尊去你家了?还没五星级酒店开个房?”

  金成璧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起初只是一起吃了个午饭,以上级约下级聊工作的名义。金成璧说师兄我一开始是真的打算断情绝爱只建立单纯的工作关系,我连调职申请报告都打给白少雁了。谁料去了餐厅,白少鸢压根就对他的工作内容没兴趣,倒是围绕着他金成璧以前的工作和生活,东拉西扯了不少闲话。

  话还不是什么好话,白少鸢好好说着说着,突然就蹦出几句尖酸刻薄话刺一下金成璧。到底是两人曾经有过一段,又兼着不在办公室那么严肃的地方,金成璧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终于卸下打工人的卑微重担,夹枪带棒地反喷了回去。

  白少鸢这人大概有受虐倾向,金成璧兢兢业业当打工人,他不乐意,金成璧呲他,他反而带劲得很。那些网上瞎发表的评论啊、深夜卖弄发.骚言论啊,每每把金成璧搞得一个头六个大,冲进他办公室跟他理论,让他删动态闭嘴,白少鸢就会变得很好说话,有商有量,末了再安排一顿“工作午餐”。

  工作餐吃着吃着,金成璧就成了白少鸢出差班底的固定人选。每次白少鸢出差,都得把“金总监”挂件似的带在身边。

  然后有次出差,见完客户回酒店,大约是因为业务顺利,大家心情都很好,白少鸢又一路嘴贱聊逗他。金成璧被逗得有点急了,酒店走廊上轻轻锤了他一下,骂:“你踏马狗改不了……”话没说完,人就被推到墙上,不由分说被迫承受了一个深吻。

  之后的几天差,金总监就搬到了白总的房间里。而那次出差回来之后,白总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上车回家,其他出差员工则各回各家。而是上了车,当着众人的面道:

  “金总监。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金成璧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司机调转车头,车子径直开到了金总监家楼下。

  12.

  “哎行行行,你俩复合了,我知道了。”我如果有罪,请降下三倍工作量惩罚我,不要让我大中午的听这种酸臭的恋爱故事。

  “不是!没有!——所以这才是问题的重点!”金成璧的表情十分拧巴,“床都上了,但丫死活不承认自己就是白少鸢你知道吧?!我也以为都这样了,丫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就问他,少鸢,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而别。结果丫直接给我整了一句,金总监,你是不记事儿了吗?我是白少雕。”

  我:……

  金成璧的表情从拧巴变成了屈辱:“对吧?我当即就懵了,一脚给他踹了下去,我说雕你二叔三叔和舅舅,你他妈要不是白少鸢你爬老子床干什么?你要是白少鸢,咱俩这叫旧情复燃,你要是白少雕,这叫职场性骚扰。你自己选吧。”

  “然后他怎么说?”

  “他啥也没说,就那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穿上衣服就走了。这不这几天又出差了,也没叫我。然后,今天,我收到了白少雁的邮件,通知我下周调回总部上班。”

  我:……

  金成璧的面容有着少见的惆怅和愁苦。他给我点了饮料,自己仰头喝尽杯中酒,说,“师兄,有时候我自己也很迷惑,我在想,是不是他真的不是白少鸢而是白少雕,是不是真的这么狗血,就是双胞胎兄弟恰好看上同一个人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还是,白少鸢从来就是我的幻想,实际上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白少雕。”

  我这个师弟,可能在那段感情中受到的打击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多。他甚至不敢用“喜欢”“爱上”这种词,而是卑微地用了“看上”这个词。

  “……你狗血小说看多了吧,还兄弟二人同时看上我。”我无语。“你不是看到他护照了吗?”

  “可是他跟我认识的白少鸢真的不一样。”金成璧苦恼极了。

  他低下头,手指在手机上迅速划过,之后把手机举到我眼前。那是一张有点年头的照片,看到照片,我就理解他所说的那种别扭感了。

  照片中的人赫然就是白少鸢——或者说白少雕也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比现在年轻一些,但要拘谨得多。照片应该是成璧抓拍的,照片中的人抬头,微微有些错愕,看动作像是举手想挡镜头,但眼角嘴角却是宠溺的笑意。衬衫卷到手肘,露出青涩有力的手臂,照片背景是凌乱的电脑桌面和同样凌乱的桌子以及白板,白板上写满了我看不懂的字符和公式。

  成璧收回手机,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儿怔。他说师兄,这才是我认识的白少鸢。一个有点严肃、拘谨又认真的书呆子,就是那种为了挤出时间跟我约会,熬好几个通宵也必须先把数据赶出来才走的人。我真不知道他是这种大富大贵人家子弟,因为他跟我说过他的梦想是留校当教授,他是个学术怪咖,社交圈都很窄朋友很少,他从没跟我说过什么继承家业的狗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