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下能见度最多一米。
邱霖跑到着火楼层，比预想多更低的可视度让他的脚步顿了顿。
火烧得很大，滚滚浓烟从门口不断溢出。
金属的门把手肉眼可见的被烧得滚烫，周围没有任何可以砸门的重物。
“喂！小孩！”邱霖隔着门大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随后他一鼓作气冲到自己家中，浓烟已经将他的家彻底熏毁了，可邱霖此时顾不了这么多。
既然无法从门外破门而入，那就只有采取其他方法了。
邱霖小身板直奔到阳台中央，推开那些被熏得发焉的紫阳花，探出脑袋，目测了一番距离。
动作干净利落，抓着围栏直接翻身而出。
纤细的四肢爆发出惊人的臂力，邱霖半个身子都悬吊高空之中。
“看！那是不是有个人！”
“是有个人！他好像要去翻窗救那孩子！”
“天哪，太危险了！”
楼下的人群很快注意到了这惊险的一幕，心脏都随着邱霖的动作而揪紧了，发出惊呼声，稍微胆小的人都捂住眼睛。
宋翊衡也随着人群的惊呼，仰头看见了这一幕。
他怔愕了一瞬，很快恢复了理性思维，转头对手足无措甚至还在看热闹的安保人员说道：“还不快去拿救生气垫！”
作为公寓物业方，这种特殊用处的消防救生品他们都有保管在仓库内。
被吼的安保人员猛地一激灵：“噢噢！好！好！”
去仓库需要一段时间，铺设又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终归聊胜于无。
宋翊衡唇抿成一条直线，再回身仰头去看楼上的时候，邱霖悬在空中的脚已经踩到了楼下阳台的空调外机上。
人群中发出惊叹声，还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有人安慰中年女人：“别哭了，你看！有人去救你家孩子了！”
中年女人泪眼朦胧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不顾自身安全，烟雾中翻进她家阳台。
女人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嚎哭着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也不知是祈祷还是悔愧。
邱霖无心顾及楼下议论纷纷的人群，爱美的他甚至无暇顾及自己还穿着家居服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
翻身进了着火的楼里，可见度更低，邱霖的眼泪都要被熏出来。
“咳咳，小孩！咳咳......”他扬声喊了下，烟雾窜进鼻腔又让人剧烈咳嗽。
顺手扯下阳台晾晒的一件衣服裹成一团捂住口鼻。
邱霖开始在房间里摸索。
着火的源头是门口的木质鞋柜，已经有向四周扩散的倾向。
客厅中央，离门不远的地方，小男孩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对着大门蜷缩的姿势，脸上挂着泪痕，闭着眼已然昏迷过去。
看样子应该是发现着火后想要出门，又不敢靠近火源。
在等待救援中大声哭泣，导致吸入过多的一氧化碳而中毒昏迷。
邱霖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孩！醒一醒！小孩！咳咳......”
不见苏醒，再拖下去只会更糟糕。
判断这孩子已经完全无意识后，邱霖迅速起身对周围摸索了一圈，最终找到一把还算坚硬厚重的木凳。
邱霖先把孩子放到安全地带，随后抄起那凳子，使劲砸向了着火的大门。
“咚咚——”
在火焰的助力下，门锁变得脆弱。
几个回合下来，着火的大门砰地一声被砸开。
此时楼下也传来了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声音。
邱霖丢掉了手上捂住口鼻的衣服，抱着孩子灰头土脸的往下冲。
“下来了！下来了！真的救出来！”
“老天保佑啊，真的是太谢谢救人者了！”
邱霖抱着孩子的身影出现的瞬间。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赞叹声。
随之有人上前手忙脚乱的接过孩子，医护人员飞奔而至围了过来。
中年女人哭着跑上前，发现孩子已经昏迷后又嚎啕大哭，跌跌撞撞地跟着医务人员去了救护车方向。
“我的孩子！呜呜呜啊！孩子！孩子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昏迷的孩子身上。
没有人关注到在火灾现场滚了一圈，浑身脏兮兮灰头土脸的邱霖。
“......”小家伙此刻像个小煤碳，还残留着昨晚没卸掉的妆容，小脸蛋左一块右一块黑印，唯独纤长睫毛下玲珑剔透琉璃般的双眸，水润灵动。
他望着被带走的小孩，用手背蹭了蹭脸。
小脸蛋上又增加一处黑印。
宋翊衡隔着不远地看着他，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在闪动目光深远而探究。
男人看不懂他了。
邱霖正低头拍自己身上的灰层，陆陆续续有人围了上来夸他的见义勇为行为，小家伙一夸就飘，表情有些得意。
医务人员拿了个安抚毯披在他身上，简单检查了一番后，确定无事就离开了。
邱霖坐在角落的台阶上，身上披着毯子。
突然一下无事可做，邱霖表情有些呆滞。
其实他昨晚醉酒，又被突然吵醒，又在高空中像表演杂技一样，砸门、抱着孩子跑......
肾上腺素飙升，消耗了太多体力，饶是一向大力的他也扛不住这样折腾。
此刻安抚毛毯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邱霖。”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小家伙眨了下眼，循着声音抬头：“宋...教授。”
宋翊衡也是一身家居服，不过跟邱霖的比起来干净太多，眼镜还架在鼻梁上，掩不住的清冷气质。
男人递给他装满热水的纸杯：“喝点热水。”
“好。”邱霖伸手去接，颤抖的指尖暴露劫后余生的疲惫。
宋翊衡不动声色地看着，小家伙双手捧着水杯小口喝着，随后又抬起希翼的双眸小心翼翼地对他说：“谢谢。”
“谢什么。”宋翊衡素来有洁癖，此刻却毫不在意浑身脏兮兮的邱霖，一屁股坐在对方的身边，“谢热水吗？”
“还有火灾，谢谢你来叫醒我。”邱霖满目真诚地说道。
“为什么要冲上去？”宋翊衡微微侧头，“你和楼下不是有矛盾并且最讨厌楼下小孩吵闹吗？”
“啊？”邱霖被问得一愣，挠头道，“那也不能眼看着他被困啊。”
说完，小家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像你也讨厌我，但是发生火灾的时候也会来敲门叫醒我。”
“......”宋翊衡盯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盯得对方开始不自在。
邱霖摸了摸脸，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模样估计不怎么好看。
他猛然站起身，扭过头捂住脸：“我现在不好看，你别看了。”
“没有不好看。”宋翊衡语气淡淡，声音却清晰而又柔和，“而且，我不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