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汉兀自嗑着头,姓田的烦他,一只脚高高抬起,凶狠道:“滚开!”

眼看着那脚就要踹到罗老汉头上,身后突然响起破空之声,出于对危机感的预知,田主顾回头一看,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下一秒,腹部一痛,整个人猛地从原地飞出一米多。

噼里啪啦撞倒篱笆墙,撞上妇人浣衣的木盆,这才停了下来。

“呕!”一口血从田主顾口里涌出,他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瞧着不远处竟然有几人朝这边走来,然后就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死了?”

“还没死,不过昝兵这一脚可不轻,起码叫他肋骨折了几根,他身子亏空,要是不好好休养,估计离死也不远了。”柴彦君看了田主顾一眼,起身找散落的衣物抹了抹手。

他也嫌弃这人脏。

昝兵愧疚低下头:“我没用啥劲……”

他听东家吩咐,收着劲呢。

徐令了然,就昝兵这大体格子,一脚下去非死即伤,这田主顾身子本来就亏空,估计没少干淫人妻女的丑事,死了也是活该。

罗老汉一家本来还在哭哭啼啼,见这一幕,全都惊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令见那田主顾的仆从手里拿着斧头,站在杨梅园子边不知所措,立马呵道:“他都挨揍了,你们还要砍?”

那俩人立马丢掉斧头,跪地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你们也是受人钳制,这事不怪你们,起来回话,我问你们答。”

昝武从屋里搬出凳子来,请徐令坐下,徐令便坐在院中枣树下头询问这田主顾的来头。

罗老汉年纪大,知道轻重,这田主顾再不是个人,他们一家老小的命全都系在这个人渣身上,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一伙人伤了田主顾,他们转身就走,留下烂摊子,等田主顾醒来,他们一家该如何是好?

见徐令没有要走的打算,他连忙叫儿子靠近,问起这几人的来历。

那罗大郎道:“爹,方才那高猛汉子想要买杨梅,没人搭理他,这……”

难不成是买不到杨梅就生气了?

罗老汉连忙差遣老妻去林子中摘些杨梅来,那厢徐令正在问田主顾随从的话,便有一盆子井水洗过熟透的杨梅送到手边。

听仆从讲,田主顾名叫田万福,是阳和县一霸,他祖上没啥本事,他爹生了六个女孩一个男孩,他是家中独子,从小就是爹娘娇纵养大的,他那六个姐姐,其中数老五嫁的最好,夫君是阳和县县令,也因这一层关系,田主顾在县衙里谋了个主顾差事。

虽说他是主顾,却也不用干啥,每年只领着朝廷俸禄,事情自有他人来干。

他家中田产上千亩,都是阳和县数一数二的良田,这些好田地,皆是他以权谋私威逼利诱,从百姓手中抢夺来的。

碰上逢年遭灾时,粮食歉收,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就会有人好心上门借高利贷给他们,借了之后规定多久还钱,还不起就压田卖屋卖儿卖女。

就是粮食不歉收,这些放高利贷的盯上你家田产,也有上百种法子叫你日子不好过。

这杨梅林和房屋都是罗老汉一家的,可到田主顾嘴里,就成了他的,这事怎么回事呢?

这事还要说回五年前,罗老汉驾车上城里卖杨梅,途中经过田家附近,路中间突然出现一道深沟,害的他翻了车,一车好杨梅咕噜噜滚到沟里,罗老汉捡回一条命,原本损失一车杨梅就够惨的了。

谁知那田主顾又把他告上衙门,说罗老汉一车杨梅洒他家沟里,毒死春天下的鱼苗,害他损失上百两银子。

那县太爷就是田主顾的亲姐夫哥,自然是向着他,可怜罗老汉一家为此赔钱赔地,一家人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全成了田主顾的。

虽然还允许他们住在这儿,可赚的钱全被那田主顾拿走,若是遇到田主顾跟他们过不去,日子还要更难过些。

“无耻畜牲!”徐令骂道,倒是有点感同身受了,想当初他刚来到这里就深陷债务,虽然也有原身错误,可那王氏也是借着家中和官府有关系,才敢公然放贷,就是为了欺压不敢与官府打交道的贫苦百姓。

罗老汉哭诉个不停,见徐令替他一家怒骂不平之事,又哀凄地哭道:“趁着田主顾还没醒,好汉们,你们还是快些走吧,若是等他醒来,肯定要报官将你们给抓过去!”

徐令眼中浮现出一丝狠厉之色,脸上却还是笑着道:“老伯,我们走了,你们可要怎么办?尽管放心,我有法子治住他!”

罗老汉一梗,他好心劝这人快走,这人倒是个头铁的,压根不怕官府。

“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在下姓徐,单名一个令子,老伯叫我名字就成。”

“那可不成,徐好汉,您还是快走吧,这田主顾的二姐,嫁的却是此地军营的百夫长,若是您真与他起了冲突,怕是更难办!”

罗老汉一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被人骑在头上欺压惯了,反抗又没反抗的法子,还不如乖顺挨打,起码还能留条命。

他虽然感激徐令等人出手相助,其实心里头还是有些难受,不知等田主顾醒来该怎么不。

昝武受不了地叫嚷着:“你这老头真是有眼无珠,我家主子好心帮你解决事端,你非但不感谢,还三番两次说这些话,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汉,不是小老儿不知感恩,实在是日子难过,还请原谅则个!”

既然话都说开了,罗老汉长跪下去想要请徐令等人离开。

昝武又道:“你儿子的女人被他给糟蹋了,这事我们不管,你们就当成没事一样?”

那女子闻言,依旧哭哭啼啼。

徐令瞧着她身边的罗大郎,年轻气盛,不如他爹这样已经被磨平棱角,一听这话,立马怒起道:“爹!我妹子都是被这老畜牲给害死的,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我不忍了!我受不了这口气!”

吼罢,便要进屋拿菜刀,趁那龟孙不备送他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