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生并不惊讶，燕王既命人在箭上淬了毒，当然没想过让中箭的人活命。
“看来晋王命还挺大！”
黎映在京城那会儿为了查苏惟生的底细，查到过几位皇子的头上，晋王她也是悄悄见过的。
所以一见到人，她立即把晋王认了出来，只是滇池王不知道而已。
毕竟在他眼里，黎映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出过花城，又怎会认识皇家之人？
黎映点了点头，“据晋王说，中箭没多久就被人救走，到了安全的地界，那人给了他三粒特制的解毒丸。那解毒丸虽不能尽解赤芍之毒，但总归抵消了部分毒性，如此，晋王才能撑到花城。”
夏礼青出身高贵，太夫人与梁太医的夫人交情也不浅，能得几枚保命的丸药并不奇怪。苏惟生思索片刻，
“依你看，滇池王是当真想给晋王解毒吗？”
黎映想了想，“瞧着不似作假。”
她有些不解，“他是当真光明磊落，还是存了别的心思？”
苏惟生陷入沉思，良久之后才恍然道，“晋王毕竟是先帝亲自留下遗诏传位的，论正统，谁也比不过他。燕王如今虽做了皇帝，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不过迫于其淫威和兵权，不敢反抗罢了。”
“滇池王若真想起事，只要晋王露个面，振臂一呼，起到的效果又岂是单单一枚玉玺比得上的？只是一旦身上的毒解了，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天下之主的晋王……能甘心吗？”
黎映笑了笑，“所以滇池王问的是压制之法，而非解毒之法。”
苏惟生一哂，“也是，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那么赤芍之毒，姑娘会解吗？”
黎映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呢？这两人之间，公子准备如何选择？还是说，你更想选如今椅子上那一位？”
苏惟生反问，“难道我选哪个，姑娘就跟着选哪个吗？”
黎映道，“裕族本为夷人，无论哪个皇帝上位，只要不想引起战事，就一定会继续礼遇夷人。只是我想着，光有礼遇如何能够？左不过是同从前的东苗西苗一般待遇罢了。”
“我的心思大人不是不清楚，只是我对朝政之事了解得并不多，若图谋更多，还是得仰仗苏大人。咱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大人的眼光，我信得过。”
“那么，”黎映又问了一遍，“公子要继续效忠此时的朝廷和新帝吗？”
苏惟生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别说远庆帝身负高家血脉，自幼与高家亲近，极有可能从小受高家影响，对定国公府和淳于家的后人同样心存恶意。
单凭他这出身，就足以让天下人鄙夷。
效忠远庆帝？不嫌恶心啊？哪怕是个娼妓之子，也好过乱伦所出的孽种吧？
苏惟生上辈子不是没见过与燕王出身相似的人，按理说英雄不问出处，只是……不知是前世受了庆隆帝的影响，还是今生受了苏家人的影响，他对这等腌臜的事向来接受无能。
所以投靠远庆帝是不可能了。
其他皇亲藩王他根本不熟，摆在面前的，不就晋王和滇池王吗？
“姑娘不妨猜猜看？”
黎映微微一笑，“晋王胜算太小了。名正言顺又如何？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没有兵权，否则此次何至于被远庆帝如丧家之犬一般赶出京城？”
“姑娘果然聪慧。”苏惟生由衷赞了一句。
他从前对晋王就不大看好，品行才学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晋王结下的这几门姻亲只有清贵而无实权，即便算上宁家。
熙和帝在世时，宁家说话自然有分量，可熙和帝一死，所谓的清贵和名望能有兵权实惠吗？
没有兵权，如何震慑得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兄弟？
熙和帝对这个儿子的确算得上喜欢，先前却从没想过让他继位。
只是后来燕王毁容，赵王母家与熙和帝有“杀子之仇”，其他皇子还未显，熙和帝那会儿身子又每况愈下，晋王只是他迫于无奈的选择而已。
黎映扯了扯嘴角，“大人过誉了，不过以常理论之。就说我裕族吧，若非族中青壮够多、武力足够出众，哪怕有这一手解蛊的本事，恐怕也无法令花城所有夷人心服。武力不足空有一身异术，也不过沦为他人工具罢了。”
苏惟生叹了口气，“其实晋王的性子，是最容易被朝臣接受的。”
黎映不解，“何以见得？”
苏惟生道，“我与晋王未曾深交，但从他监国以来的情形来看，谦和有余、魄力不足、瞻前顾后、重名重誉。这样的天子，是手握重权的臣子最喜欢的，因为好拿捏。就跟从前的先帝一样。”
那会儿看到遗诏，除了其他皇子的党羽，别的朝臣都没有反对，晋王名声好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的性子。
黎映若有所思，“可你仍然不希望他当皇帝，比起他，你更欣赏滇池王。”
苏惟生没有否认，“滇池王知人善任、心胸宽广、英明果决、手段刚柔并济、勤政爱民，虽然难免沾了些武夫的习性，偶尔有些想当然，但有以上几条，就足以成为一位明君。”
当然，人心易变，谁也无法保证滇池王做了皇帝还能一成不变，但眼下，滇池王无疑是最合适的。
更何况晋王带着玉玺去哪里不好，偏偏来了花城！
这……
苏惟生不禁暗想，夏礼青让晋王来找自己，到底是信任自己，还是……与滇池王有关？
从淳于家这边论，太夫人算是褚太妃的嫡亲表妹，这些年定国公府与滇池王府，是否有暗中往来？
“这样的皇帝，才是如今大魏所需要的。”
黎映轻声道，“那么，解毒之法，我不会。利用东苗的金蚕蛊压制一二，倒是可以一试。”
想到晋王，苏惟生沉默了一会儿，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杭伯父几日前已回了信，京城那边估计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三伯和郑伯父可有消息了？”
“出关之后便音讯全无。”黎映眉间一抹轻愁转瞬即逝，“不过只要京城范家一倒，再利用范巡抚筹谋一番，西北战事指日可平。兴许……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