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历史军事>官居一品>第439章 江序

江序出身承恩公府,勾心斗角的事儿见得自然不少,略一细想就明白了——苏惟生是故意在整治赵怀瑾呢!

不过此次来滇池,他原打算举荐好友之子,却不想被赵怀瑾横插一脚,心中如何能满意?

一到花城,赵怀瑾别的事儿没干成,先把关键人物彻底得罪了,这份不满就得加个“更”字。

是以江序并不想替他说话。

不过,从苏惟生方才的话中,他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位“深受皇上器重的弟子”到花城之后并不顺利,而其中艰难,皆是因滇池王府之故。

江序心头掠过淡淡的怜悯,沉声道,

“苏家忠君之心举朝皆知,苏大人身为当朝才俊,圣上爱徒,明知花城苦寒,却因怜贫惜弱自请来此为百姓作主,满朝文武谁不佩服?”

“赵大人幼承庭训,自己又身为朝廷命官,竟学街头妇人嚼舌根,肆意污蔑同僚、不,污蔑上官,实在令本官失望!”

“不过为避免回京之后赵大人在皇上和老尚书面前颠倒黑白,本官就当着徐大人和锦衣卫几位大人的面,代苏大人一解你心中疑惑。”

赵怀瑾有些慌神,“江大人,下官并无此意,先前只是心中好奇,才会……下官也绝不敢看轻苏大人。”

其实对苏惟生,江序是有些欣赏的,只可惜皇命在身,他不可能替一个不相干的人违抗君令,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了。

而赵怀瑾此人,从前给他的印象还行,算是京中小辈中少有的青年才俊、人中龙凤,但眼下看来,还是浮躁了些。

而且……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不就是个状元之位么?技不如人,倒有脸记恨起苏惟生来!

这点小小的挫折都经受不起,还敢妄称“京中小辈中的第一人”,委实可笑!

一边是欣赏惋惜的苏惟生,一边是印象分大减的赵怀瑾,江序觉得选择起来并不难。

至于赵老尚书的记恨……江序并没太放在心上——皇上虽迫于无奈做了这个决定,其实心里也舍不得苏惟生呢!

思及此处,江序摆了摆手,“赵大人妄言在先,本官与在场的诸位大人都不敢拿自己的清誉冒险。你且听着吧!”

“徐大人用八百里加急将君远遇袭之事传至京城后没几天,宁国大长公主就亲自进宫面见皇上,并带去了定北侯府郑五爷的信。”

“郑五爷?”不光赵怀瑾,连苏惟生也有些意外,怎的又冒出个郑五爷来?

江序缓缓道,“郑五爷乃老定北侯庶子,排行第五,当然,也是如今这位定北侯的庶弟。”

“许多年前,郑五爷离家出走,除了宁国大长公主与如今陇西那位杭参政,与其他人都没再联系。皇上也是三月里才知道,郑五爷离家之后与苏侍郎的三弟交好多年,现如今也在西屿关抗敌。”

“郑五爷在外娶了一名江湖女子,育有一女,正是赵大人口中那位黎姑娘。在同宁国大长公主来往的书信中,郑五爷便提过,其女性情随父,好游历四方,不便用定北侯府的名头,在外时便随郑五太太的姓氏起了个化名。”

说到这里,江序有些不自在,真正的情况是,郑五爷在信上大骂定北侯父子丧心病狂不配为人,说往后再不认父亲和这个兄长,更不可能让女儿姓郑。

作为京中老人,江序知道,郑岁寒是因为其二哥郑风辞的死才会与父兄闹翻,离家出走。

娶妻后也带着黎氏回过一趟家,中间不知发生了何事,夫妻俩远走他乡再没回去过。

江序看了一眼赵怀瑾,“那个叫陈义的,原是定北侯府的奴才。苏三爷年初得知苏大人外放的消息,便托了郑五爷派人沿途照看一二。郑五爷派去的,正是这个陈义,因途中有事耽搁,才去得晚了些。所以陈义与那名女子,并非来历不明之人。”

“赵大人可满意了?”

赵怀瑾讷讷不语,满脸尴尬。

苏惟生却着实有些吃惊,原来黎映的父亲郑岁寒,竟然是定北侯的庶弟,也是——杭氏从前那位未婚夫郑风辞的弟弟。

郑岁寒离家多年,只与宁国大长公主和杭参政有联系,再回想一下苏正武初遇郑岁寒的时间……应该是在郑风辞死后。

那么,这兄弟俩的感情应该不错。

郑岁寒那一身武艺,说不定也是郑风辞教的,否则他一个侯门庶子,何德何能让宁国大长公主与杭参政刮目相看?

不过郑岁寒未雨绸缪,借宁国大长公主之口道明了陈义和黎映的身份,倒也不必他再费心思替后者遮掩了。

而黎映举手投足透出来的规矩礼仪也有了解释,毕竟其父郑岁寒本就是侯门公子,言行举止自然与寻常武夫不同。

黎映本就聪敏机慧,学这个根本不在话下。

说清了这一节,江序就带人去看了小柱等伤员,当然,最主要的是问口供。

见几人说的与苏惟生相差无几,便又去见了郝玉成,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过了五六天,江序再次来到府衙后院面见苏惟生,还带了个郝玉成。

两人将苏惟生单独拉到书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苏惟生心道,来了!

他面上露出几分忐忑,“江大人,可是有眉目了?”

江序叹了口气,“这个……有是有了,但恐怕……”

苏惟生急道,“恐怕什么?难道朝廷还处置不了不成?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江序沉吟着道,“部分刺客的身份倒是好查。锦衣卫费百户说,有小部分尸身的手腕上都有月牙形状的疤痕,与去年诏狱走水后抓到的那人的标记如出一辙。如不出意外,应该都是传闻中那个江湖杀手组织的人。”

苏惟生点点头,“下官瞧那些人的身手,也不太像官宦之家养的护卫。可他们为何要杀我?”

“绝不是为了谋财害命——我一个小小的知府,就算有些家底,也定然不如商户富有。最先出来那两人虽然说了‘把车留下,放你们过去’这句话,后来动起手来,却无一人驾车逃离。”

“何况事后我们清点过,除了折损的马匹,并未丢失任何财物。可要说结仇……我也没机会得罪这些亡命之徒啊!再说我乃朝廷命官,寻常草寇不会对我下手。”

江序无奈摇头,“君远你毕竟还是年轻了些!”

苏惟生目露疑问。

江序道,“据费百户所言,那群亡命之徒做的向来是杀人的勾当,只要出得起银子,就算天王老子,他们也敢杀。这些刺客的确是谋财,却不是为了你家这点小财。”

苏惟生恍然大悟,“江大人的意思是,是有人买凶杀我?”

江序颔首,“不错。”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苏惟生一眼,“君远不妨仔细想想,可曾得罪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