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
王谷在愣了几秒钟之后，终于还是喊了一嗓子出来。
这一喊，不但把王谷自己的眼眶喊红了。
把吴春桦、姚兰溪也哭红了眼，接着便拿手不断地抹着眼泪。
外面两个年轻人，突然也愣住了。
他们好像也才刚明白，首长今天一直赖在这个地方的原因是什么。
这里原来是一个老兵的家。
首长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来见这个老兵的。
这种在部队里锻炼过且有精神信仰的兵，在听到那激昂的声音时，触动会比较深一些。
至于王兴汉和王耀祖，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的……
姚兰溪的外公就是王谷在部队时的师长？
这样的巧合让他们的心情很复杂。
但是王兴汉也在这个时候把在姚兰溪身上出现的那些蛛丝蚂迹可以连系起来。
从第一次姚兰溪在得知王谷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之后，她来家里的次数明显就增多了。
全家都不喜欢听王谷讲以前打仗的事情。
就因为从小到大听得太多。
甚至发展到后来，老书记讲前半句，后半句兄弟俩都能齐声接上。
就像在音乐制作当中所做的垫音一样。
每次都能把老书记搞得很生气。
可是后来姚兰溪就特别喜欢听老书记讲以前在朝鲜战场上的往事。
从最初是姚兰溪还有点书记的架子，到后来索性发展成了老书记的小迷妹。
王兴汉最初还以为姚兰溪放下身段是因为对他有了感情。
所以在家人的面前才变得格外的温和。
搞了半天原来是冲着她外公和老书记的这一层关系。
王兴汉虽然明面上有点憨，但也属于很自信的那一类人。
瞥了一眼姚兰溪，才发现她也在看自己，而且是目光转睛的样子，还不停地跟王兴汉挑眉毛。
就想看看王兴汉尴尬得抠脚的样子。
王兴汉也确实脸皮都红了。
这个屋子里很快就变成了三个圈子。
将军和他曾经的士兵一个劲地叙旧。
光是他们军围堵美骑一师这一段就讲得激动万分。
一会缴飞机，一会伪装韩军入城打偷袭……
愣是把美军打得成建制地投降。
围堵完骑一师，又进攻25师。
让他们过不了圣诞节。
另外一个圈子，就是老妈、姚兰溪、王兴汉和王耀祖。
他们呢，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笑。
一来是感受着那段历史的惊心动魄。
二来也是看他们凑在一起那个上头样，觉得好笑。
李文彬说李文彬的，更多的是从战略战术上来分析，说起话来掷地有声。
王谷说王谷的，他更多的是从一名普通的士兵的角度去看待肉博，血战，行军，还有……死亡。
他们俩之间好像没那么多的交流，但是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这也是王兴汉他们笑呵呵的原因。
而两个小屁孩，就是第三个圈子，饺子不吃完，就抱着电视看。
丝毫不受两个老人之间对话的影响，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等李文彬和王谷都聊累了。
李文彬突然问，“我对你印象还是很深的。”
“我在调到军里去当副军长之前，亲自给你授的军功章！”
“当然他们都叫你老谷子。”
啊？
王兴汉和王耀祖突然对视一眼，这次是真的轮到这兄弟俩傻眼了。
这打脸……
其实王兴汉比老大还要惊讶得更多。
因为上一次，根本就没有这一幕。
所以从来没有人在侧面证实过老书记获得了一枚军功章这件事。
那么现在从老爷子口中得到证实之后，这就说明它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可惜上一次，老书记一直说弄丢了，大家全当是玩笑，谁也没有当过真啊！
老书记突然神神秘秘地拿着手电筒。拧开后盖子，找了两节电池出来塞进去。
老书记是一个特别节省的人。
用什么都很省。
家里没客人，不用电，用煤油灯盏。
手电筒的电池用了要抠出来，不然的话会跑电。
干电池就算一点电都没有了，里面的碳棒都要弄出来。
对了，以前老大老二就是这个在地上写字的。
老书记拍了拍电筒的头，又拧了一下头部的盖子，调整一下光束聚焦，急忙出了门。
李文彬也坐不住，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老书记又担心李文彬走不稳，回头来掺着老首长朝老房子里走。
两名警卫员着急地要跟上去，被老首长喝止之后，就在原地待着。
一大家子就这么黑灯瞎火地朝老屋走。
灯在前面，姚兰溪一脚踩空整个人都歪下去的时候，王兴汉动作很快地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手掌就这么贴在王兴汉的胸口上，抿了抿嘴，没有用力推开，只是小声在王兴汉的耳边说，“我没事！”
就听见大哥说，“我有事，请让让！”
王耀祖不想在最后边吃狗粮。
王兴汉和姚兰溪就吊在了最后边。
听到有人过来的时候。
周桂香还把她家院子里的灯打开给大家照照路。
说起来，以前如果她有这样的举动，肯定会被赖青山打个半死。
现在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了。
可能会孤独，但也是真正地实现了自由。
进了老房子的院子，电筒光照在土坯墙上。
李文彬看到了那一排字：帝国主义都它娘的纸老虎。
王谷有点激动，“当年誓师大会，这是师长的原话。”
“自从有了这土坯房，这句话就一直在墙上。”
李文彬怎么会不记得他爆过的粗口。
只是没想到有人记得比他还清楚。
老书记进了猪圈那间屋。
下边是猪圈，上边做了个隔层，隔层上边是放的柴。
老书记翻找了一阵之后，找到了一个布包。
布包里有油纸。
中间包着肩章和领花，还有一枚已经有锈迹斑斑的军功章。
但是，它在电筒光的照躲下，依旧是那么的耀眼。
耀眼到李文彬陷入了沉思。
耀眼到王兴汉和大哥瞠目结舌。
耀眼到老书记的眼眶里已隐隐地泛起了泪花。
王兴汉心里也涌起一股子很难形容的滋味，原来，它一直都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