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卫芳仪现在的心情也很好理解的。
她那一家子苦大仇深的，恨不得她的感情在下一秒被丢一颗原子弹给毁掉。
一个个的冷嘲热讽，冷眼旁观，泼冷水。
在态度上没有一点是向着她的。
可是看看王耀祖的爸爸妈妈眼里的温和。
看看王耀祖的期盼。
还有那个没来得及现身的老二，都在暗自出力。
卫芳仪这一刻，就像没有家的孩子突然找到了一个愿意全心全意呵护她的家。
这个家里的每一个好像都愿意全心全意地待她，盼着她好，希望她能幸福。
这种感觉，是她活了三十多年都未曾尝过的甜头……
王耀祖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总之就过去，拿指背把她脸上的泪珠子给刮掉。
“给我笑！”
“嘿……”卫芳仪一笑，眼泪珠子就大颗大颗地往外滚。
他们也没有急着走，而是在招待所里等了一个电话。
是王兴汉打过来的。
“大哥，小叶找到你们了吧？”
王耀祖说，“找到了，还是你会安排。”
这叫什么安排，还有更会安排的呢……王兴汉说，“你今天下午把大嫂的人安排到云城饭店来吃晚饭。”
“云城饭店？在哪儿？”王耀祖也没有去过。
王兴汉说，“小叶认得路，晚上六点半，我把菜先点了，到时候，你过来直接报我名字就行了。”
王兴汉打过电话，就去了餐厅订今天晚上的晚饭。
点了点人数，再看了看套餐的价位。
现在一桌子的饭菜，要吃掉王兴汉两个月的工资。
这就是九零年，云城的高端消费级别了。
王兴汉记得，他第一次来云城饭店吃饭的时候还是九三年。
当时要出台一个规范文件，是他们科室搞的。
一个地方上的老板请他们部门吃饭，就在这个地方。
饭店外的十字路口还有个大花坛，中间有雕像。
象征着工人阶级。
王兴汉当时的同事就在这一带长大的，笑称这雕象的名字叫“工人阶级等于零圈圈”。
后来没过几年，这雕象就搬走了。
王兴汉再看到这个座雕象的时候，当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
转头过来，跟饭店的服务员预订一下晚上的菜。
下午省里有个小会在这边开，关胜知道今天晚上住这个地方。
于是让辛万全把王兴汉也带过来安置。
王兴汉一想，索性就把大嫂他们一家子弄到这个地方来吃饭。
王兴汉还是担心如果领导随时找，能找得到他就行。
“点菜，水煮牛肉，肝腰合炒，拌白肉，清蒸鲈鱼……”
……
卫家！
老三媳妇陈玉娇正在跟婆子妈吹耳边风，“妈，二姐昨天把她存折都拿出来了。”
“你要不要问她把钱拿回来哦。”
“也算是她给你和爸尽孝嘛。”
婆子妈还抱着孩子，一听有这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有这事，你不早说？”
陈玉娇小声说，“我当着二姐的面也不敢说啊……”
“到时候她怪我从中间告状，我能怎么办嘛？”
老大媳妇唐晶晶也听到了，在旁边煽风点火，“妈，你和爸辛苦把她养大。”
“她自己存的那些钱，是一点都不打算拿出来孝敬你们。”
“结果这才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男人，就要把自己存了这么久的钱给倒贴出去。”
“我一想到，心里就堵。”
老卫旭阳把脚翘桌子上在抽烟看电视。
老婆跟他使了好几次眼色，他都没动静，把陈玉娇气得翻白眼。
卫旭东靠在窗台边嗑瓜子，小窗台上一堆瓜子，一堆瓜子壳，悠闲自在地边吃边看着楼下。
唐晶晶冲她男人喊，“卫旭东你看啥看得那么投入？”
“在跟妈说话，你是听不到吗？”
卫旭东连眼都不带转的，一副若有兴致的表情，喃喃地说，“我想看看这一家子土农民进城的批样子有多好笑。”
“你们说他们是不是里三件外三件，裤脚一边长一边短，穿得像特么个爆鸡母一样，哈哈哈……”
卫旭东笑了一阵，啐了一口瓜子壳，“有时候都不知道卫芳仪的脑壳是怎么长的。”
“自己条件虽然不算好，但是工作各方面条件都还将个就。”
“就算是二婚，她跑去找特么个农村的农民，脑壳被门夹了一样。”
“她图啥”
“图他们家农村户口和宅基地吗？”
一大家子顿时找到了很强的优越感。
其实在这个年代，鄙视链就是这么赤裸裸地存在的。
大城看不上小城，小城看不上县城，县城看不上农村。
只不过这年头呢，大家好像都认可这种鄙视链。
被鄙视链上游的人瞧不起，自己好像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就觉得应该被看不起。
所以许多小地方的人出去后就有点畏首畏尾地放不开。
这种情况再发展个二十年，差不多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大城看不上小城，小城也瞧不上大城。
城市看不上农村，农村也看不上城市。
但是当下，人人都羡慕城市户口呢。
要城市户口还要花钱买，办啥农转非。
只要是城里人，农民见了就要矮半截一样。
卫旭东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一家子人问，“你说他们会不会爬不来楼梯哦？”
哈哈哈……
这一句话，顿时让一屋子气鼓鼓的人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开进院子，卫旭东多看了几眼，“咦？我们院子里还有哪家人是在部队当官的？”
卫妈说，“三单元那个孙碧云他儿子好像去年提干了。”
卫旭东摇头一脸不屑，“一毛一算特么个啥，也不可能给他配个车嘛。”
“这个车现在在部队里，最少也是营，甚至是团级干部的。”
于是除了卫明这个在做饭的一家之煮外，其余的人都围到窗台边来看个究竟。
卫旭东还专门看了看大门口，确定卫芳仪还没回来，再把眼皮朝下一耷……当进一双眼就直了。
一家子半天没缓过来。
卫旭东小声问，“那是不是老二？”
全家闷声不吭。
只看到卫芳仪从后排下来，从车上迎下来一位老太太。
副驾上的男人很高很壮，也很笔挺。
主驾的老兵跑到后排去把另一边的门打开。
迎下了身子骨笔挺的老书记。
楼下一家子沉稳有力！
楼上一家子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