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桌子是不可能掀桌子的,永远都不可掀桌子的。

胡敬富的时间还没到。

现在得罪他没有那个必要。

彭清元其实很幼稚,就像一个跟大家出门蹭饭局的孩子。

当着一大帮叔叔阿姨的面,“爸,我吃饱了,给我十块钱,我和他们去玩。”

他知道家长当着外人的面是不会翻脸的,这个时候要钱最好要。

这不是跟小孩子一样吗?

场面温度下降,眼看要冷场,考验王兴汉功力的时候到啦。

话事人之间的拉扯在各种场合当中都是屡见不鲜的。

文明一点的就阴阳怪气。

粗暴一点日爹骂娘的也见怪不怪。

在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一定是要有人圆场的。

否则事态再往下发展,可能就会发展到一个不可开交的地步。

假设一下。

姚兰溪跟胡敬富撕起来,王兴汉只负责吃瓜。

姚兰溪不顾后果:死活不同意胡敬富的决定。

胡敬富不顾后果:老子是行政一把手,搞经济,搞建设,搞发展我说了算,你不同意就拉几把到,我摆烂。

最终一拍两散,学习材料没搞出来,牵头的党政活动没发开展。

最终闹到县里。

看上去姚兰溪有理,那么关书记和毛县长会给姚兰溪撑腰吗?

最终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结局。

谁亏,胡敬富这种摆了几十年烂的人,他亏什么?

所以看上去的平局,对姚兰溪和王兴汉才是最不利的。

姚兰溪这种有背景的空降人士跟关胜都还算不上战略同盟关系。

王兴汉就更不要想了。

关胜所处的位子注定他只会看结果。

结果就是,我要的东西你们没搞出来。

你们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支持给支持。

我要的东西呢?

一个镇上的工作被你们几个搞得乌烟瘴气。

让他怎么再相信接下来会把工作尽如人意?

王兴汉这个副书记上来后,主要工作其实还是调和姚兰溪和胡敬富之间的矛盾。

有人会不解,胡敬富以前不是屁事不管吗?

哪来的矛盾?

说到底还是“利益”两个字。

胡敬富不知道王兴汉搞出来的东西对关胜有什么帮助。

他只看得到实际的利益,就是钱。

你们要在党建工作上做文章,那我就要在实际工作上搞专权。

但是姚兰溪又有条缰绳套在胡敬富的脖子上,不能让他失控。

矛盾就这么产生啦。

那么这种矛盾会从根上解决吗?

无解!

所处的立场是不一样的。

代表的利益和出发点完全不一致,所以无解。

大家在单位上看到的一二把手成天争来争去在争什么?

争的就是话语权,掌握了话语权,就掌握了利益的分配的权力。

扯得有点远。

姚兰溪和胡敬富的关系远没有恶劣到那个地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平桥镇的饼还没有大到可以让他们拼个头破血流的时候。

如果有一天平桥镇的饼够大呢?

放心吧,胡敬富没资格见到那一天的。

好了,胡敬富不是拿彭清元当工具人吗?

我借来用一下!王兴汉嘀咕了一句。

彭清元:是,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你们通通都拿我当工具人……

当彭清元看到王兴汉笑容的那一刻。

王兴汉立时拿筷子点了点红油鸡丝,“老彭,这红油鸡丝有点香啊,快跟我们说说,怎么做的?”

彭清元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问他这道菜的做你法。

不过王兴汉让他说,他还是愿意说的。

“王书记,这道菜的关键就在于红油。”

“红油的关键又在于油。”

“炼的油之前另了葱、姜、蒜、洋葱、八角、香叶、杜皮……全部炸焦了,才劳出来。”

“辣椒面用的是朝天冲,里面加了高度白酒。”

“油一淋上去,那香味一里外都闻得到。”

彭元清这一通介绍过后,姚兰溪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

她和胡敬富之间也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味道了。

姚兰溪也意识到王兴汉还是很顾全大局的,倒是她,在情绪上有点失控了。

王兴汉笑眯眯地看着胡敬富,“镇长,老彭这手艺,你看,以后在镇公所食堂掌勺如何。”

胡敬富打着哈哈,“可以,可以!”

这两个可以,也许在夸老彭的厨艺,也许在夸王兴汉的懂事。

老彭的事情定下。

工程交给小西井李家父子的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饭后,胡敬富回办公室去午睡。

老彭把碗盘子收去洗洗。

王兴汉没急着去安慰姚兰溪。

他追到彭清元那边,给他散烟的时候把他吓得连忙起身。

彭清元也顾不得身上有没有围裙就把手上的水给全部擦在了身上,这才把王兴汉的烟接在手里。

彭清元还没有缓过那激动劲儿。

工作的事情定下了,压力少了一大截,他笑容满面的连抽烟都比刚才带劲了。

只是捏着过滤嘴的手有点抖就是了,“王书记,这个卤水是有固定的量的。”

“哪一味香料多一点点,卤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

“连冰糖的重量都是要控制的。”

“王书记要的话,我马上给你写一份,第一副卤水取的时候要卤大油。”

“不好吃,你找我。”

王兴汉笑着问,“老彭,你刚才在桌子上还挺腼腆,这个时候又说得这么详细了?”

彭清元叹了一口气,“王书记,你不要笑我,我本身没读啥书。”

“人也认死理。”

“这工作是你给我的。”

“我也只认你。”

“你问我啥,我就跟你说啥。”

“别人想知道,我就不一定讲了。”

王兴汉不想去计较老彭是真掏心掏肺还进假掏心掏肺。

“老彭,收拾收拾回家去。”

“国庆几天时间把家里安排好,放了假就过来上班嘛。”

彭清元叼着烟,整个人都不动了,他愣了半天,才有点艰难地说道:“王书记,我……我能不能从今天就开始上班?”

王兴汉说,“老彭,以后都在一个院子里上班了。”

“有什么困难希望你直说。”

“当然,你说你热爱工作,我当然欢迎你马上就开始工作。”

“但是你看看你,全身上下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你是不是也回家跟家里人说说这边的情况?”

“这两天你倒还可以挺一挺。”

“过几天冷了怎么办?”

彭清元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嗓子就像被捏住了一样,有点苦涩,“王书记,我……我身上只带了来 时的车票钱……”

“嚯……你这是破斧沉舟了呀!”

王兴汉看着他摆在灶台擦得噌亮的刀具,“工作谈好了,这些刀具就做菜的。”

“工作要是谈不好,是不是准备拿刀把我直接给劈了?”

“不不不!”彭清元连忙摆手,赶紧澄清。

王兴汉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当真,“老彭,我现在的工资也就一百四五十块。”

“我擅自做主,给你暂时开八十八块一个月的工资。”

“住的地方,我让人到时候在那边给你租间民房。”

“吃住,镇公所都给你解决了。”

“你在这里等等我。”

“我去问问出纳那边,看看能不能给你先支一个月的工资。”

彭清元要千恩万谢的时候,王兴汉却跟他摆手,“别抱太大希望。”

“要是不符合流程,我也帮不了你,到时候也只得私人先借你一点。”

彭清元依旧鞠躬感谢,老泪都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