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之前。
云胜的眼神就是在问姚兰溪，除了这个东西外，还有什么？
然而眼神的交流在这一刻就像有了答案似的。
这个把脸洗得特别干净的小姑娘背的这些词，让云胜在瞬间有了鼻酸的感觉。
他就这么死死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人堆的时候，声音本来就小了，再被云胜一直看着，就害怕地低下了头。
不过她又看到了姚兰溪，赶紧靠过去，“姚娘娘……”
这一喊，让大队上的这些干部们全都跟着笑，“小姑娘不懂事，只会喊人。”
童江连忙说，“这说明，姚书记跟我们很亲。”
姚兰溪没理童江他们，指背在小姑娘的脸上刮了刮，是她允许这个女娃叫她娘娘的。
“上学吗？”姚兰溪柔声问。
小女娃点点头，“今天开学。”
关胜问，“开学，还带着弟弟？他去上幼儿园？”
关胜问了这句话之后，老脸差点有点挂不住了。
有些省份的农村可能有了幼儿园，但是益州这边的乡下，连九年义务教育都还没有落实到位，有个锤子的幼儿园？
关胜也是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口误了，所以有点尴尬。
不过姚兰溪的反应很快，“姚书记的指示我们记住了。”
“镇上的确下一步也有打算建两所幼儿园，只是没有来得及申报。”
化解了关胜的尴尬。
关胜的脸色也终于是缓和了一些，点点头，“那就抓紧时间。”
关胜不想在这个问题直纠结太久，立马看着小姑娘，“我听你刚才背的那一段词就背得很好嘛。”
“是什么词，老师教的吗？”
小女娃说，“是兴汉叔叔教的。”
兴汉？关胜刚才也听过这个名字。
“王兴汉？”关胜又强调地问了一遍。
小女娃怯生生地点点头。
关胜问，“王兴汉啥时候让你们背的。”
小女娃说，“那几天天太热。”
“他不让我们在家里把这个背了才准去地里干活，背不了，不准去。”
关胜的目光一滞，开始琢磨王兴汉这个人。
孙世国立马靠过来。
“王兴汉，69年生人，十七岁上大学，计委给的云城市直机关的名额，他让出去了，主动申请返乡工作。”
关胜问，“在什么位置？”
孙世国看着姚兰溪，后者立马说，“我先让他在这个大队挂着支书。”
呼……关胜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显然对这个安排并不合适。
但是也不可能在公众场合多说姚兰溪什么。
关胜明白，这个叫王兴汉的大学生，是为了让这些看起来本身就营养不良的小家伙在家里躲躲阴凉。
关胜也知道，在农村，小孩子帮大人务农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关胜不由得回忆起他以前在农村的时候，也同样和弟弟妹妹干活。
当哥哥的总是想着让弟弟妹妹都少做一些，能少做多少就少做多少。
王兴汉在这件事上更像一个哥哥。
关胜还是觉得刚才那段词有意思，“能给我背一背刚才那一段词吗？”
小女孩摇摇头，“我要去操场了，搞不赢了。”（来不及）
胡敬富黑着脸要骂人，可是姚兰溪却抢在胡敬富开口之前说，“今天开学，有个开学典礼。”
“小孩子有时间观念，关书记请见谅。”
关胜挑了姚兰溪一眼，我一个县委书记，还 不至于跟一个小女娃娃计较这些。
小女娃说，“姚娘娘，今天我们是不是有图书看了？”看到姚兰溪点头，小女娃笑得很开心，“我要走了，去晚了，就没鸡蛋吃了。”
大大小小的娃娃从机耕道上去了对面的小学。
有的是从别的大队走乡道过来的。
关胜看了看学校的方向，收回目光问，“王兴汉同志在哪？”
姚兰溪说，“昨天去涪州去置办图书去了。”
“他问我要个图书馆。”
“我给了他几百块钱，图书馆没得，但是买一两百本书，还是可以的。”
关胜的神情越发的轻松，倒也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跑，“刚才小女娃说的鸡蛋是怎么回事？”
姚兰溪说，“放暑假前，我陪兴汉同志到小学开了个朝会。”
“兴汉书记发动大家捐了些钱，给大队小学的孩子改善生活。”
“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天要有个鸡蛋。”
关胜点点头，“走嘛，去小学看看，赶上了就参加一下他们的开学典礼。”
……
一辆装了警灯警报器的警车开进平桥镇公所。
大门开着，所有办公室的门也开着，一个人都没有。
王兴汉如果不是看着镇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乍一看，还以为是镇公所全体干部遭遇了不明灵异事件，也有可能是遭遇了外星人劫持事件。
这个年代最恶心的地方就在于，没有手机。
发生了什么事，一着急真的就抓瞎。
王兴汉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杨凡见他哭笑不得的样子，便问，“啥事？”
王兴汉说，“一个人都没得！”
杨凡问，“集体吃席去了？”
王兴汉摇摇头，暗道：哪也只有胡敬富跑得最快。
王兴汉走到主驾那边给送他回来的罗顺说，“顺哥，你可能要等我一下。”
“镇上可能出事了。”
罗顺也不着急着走。
既然来了，有机会还是要跟王耀祖见上一面的。
王兴汉出出逛了一圈，当街铺子里一打听，回来的时候，神色匆匆，但眼底喜色难掩。
今天这一出，可以完美地诠释：机会永远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杨凡你下车！”
“把路边能买到三角峰，藿香，鲫鱼，兔子，鸡，一样都买一点……”
“然后提到馆子里去。”
杨凡问，“怎么了？出啥事了？”
王兴汉说，“让你干你就干，干好了，年底你娃娃搞不好就要娶婆娘了。”
杨凡不想娶婆娘，但是也看得出来王兴汉是碰到大事了，看样子，还是大好事。
王兴汉跳上车就走，原本想要在镇公所卸货的，也一同背着，坐着警车一路朝河庙嘴狂奔。
转过丫口的弯，看到了那辆上海轿车，看到了那辆中型客车，还有那小学操场上的开学典礼。
今天，要是把握得好，上升通道提前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