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汉不怎么讲究地啃了一口玉米。

嘴上一圈都黑了,他还是吃得很带劲。

老大大概讲了一下赖青山去小古井找麻烦的过程。

“听说手里拿了块鹅卵石。 ”

“过去先把李家贵他们家的供销社柜台玻璃给砸了。”

“李强他们几个堂兄弟一下就出来了。”

“有人拿扁担。”

“有人拿锄头!”

“还有拿镰刀的。”

“赖青山才不管人多人少呢,抓到李强就往死里整。”

“不过我刚才在他屋门前的灯下瞟了一眼。”

“赖青山的眼睛都眯得只剩一条缝了。”

王耀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当时胡敬富还在小古井大队喝酒。”

“拦都拦不住。”

老书记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神色一紧,“胡敬富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到你的头上?”

这句话,是问的王兴汉。

王兴流一嘴的黑灰,烧玉米啃得正带劲,吧唧着嘴说,“这件事,我从头到尾不知情。”

“赖青山不服管,大庭广众骂我,左邻右舍都听到的。”

“赖青山是去跟童江见了面之后直奔小古井。”

“我可以负有管理不当的责任,不过,我手里还抓着姚书记交代的重点工作……”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算不到我的头上。”

王兴汉把玉米啃完了,玉米心子扔在旁边的柴堆上,还可以当柴烧的。

他拍了拍手,老大赶紧给他打了盆水,王兴汉捧着水把嘴巴洗干净。

“以前,老胡要找我麻烦,我可能还有点担心。”

“但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

“大哥的鱼苗下了塘。”

“等出网的时候,就是他求我。”

“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到时候,老胡的屁股还坐没坐在镇长的位子上还不好说呢 。”

“你个胆大包天的东西……”老书记骂了一句。

王兴汉冲老爸子笑了笑,“老爸子,以前你干工作的时候,想的就是自己门前那一亩三分田的事情。”

“我不是说这样不对。”

“那个时候大家都穷,以吃饱饭为原则。”

“但是慢慢情况不一样了。”

“你该多看看周边大队的条件越来越好,我们大队的社员心里不好受。”

“人家有钱有粮有婆娘。”

“我们呢,有光棍有锤子。”

“要发展,就不能只盯着眼前这点东西。”

“但是你手里没权力,没钱,你靠啥去搞更多的资源让大家富起来呢?”

“这个时候,就要从政治的角度上出发!”

“老爸子,什么是政治?”

老书记有点呆萌,天天都在讲政治,政治是个啥东西?

不用名词解释,也不用绕弯子,王兴汉简单直白地说,“政治就是,你下来,我上去,我一定干得比你好!”

胡敬富已经严重妨碍了平桥的发展。

王兴汉说,“行政体制内,更多讲的是人情世故。”

“如果面子上过得去,大家都好说。”

“大哥,走吧,我们还有点活要干。”

“我现目前没有理由去就招惹胡敬富。”

“他老老实实地吃吃喝 ,平平安安混个退休没问题。”

“他要是搞东搞西,非要搞事,河庙嘴大队的社员,平桥镇的百姓肯定是不答应。”

这天夜里,王兴汉和大哥在村口的机耕道上忙活着。

原本平整的机耕道上,被抠出了数条槽子。

那些被庙祝收走的石头,都被陈德欢给拉到了大队部门口。

等王汉兴把这些色泽相近,颜色基本统一的石头都镶嵌进凹槽后,已经凌晨三点。

“德欢,早点回去睡了。”

“明早,我自己喂鱼!”

王耀祖让陈德欢先走。

不过陈德欢的精神头还是很旺,兴奋地直问还有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去做。

陈德欢其实一直都想问,那个装在竹管里的高级货还有没有。

再过几天,新娘子就要来了,她的嘴上要上涂上一层那个亮晶晶的东西,应该很美吧?

兄弟俩没有急着回家,老大给老二散了支烟。

点烟的时候,微弱的光照亮了脸,从第三视角也以隐隐看到地面上镶嵌出来的四个大字。

等到火光灭了,眼睛再适应一下这漆黑的环境。

反倒是能看清地上那四个浅色的大字了。

王耀祖问,“老二,胡敬富,他认这个表面功夫?”

王兴汉吸得火星子亮亮地,弹弹烟灰,“有句话叫善假于物者,必善于物尽其用;”

“能物尽其用者,一物通,万物通;”

“翻译过来就是,善于利用手边的一切资源。”

“现在河庙嘴大队没有别的资源。”

“就只有这条路。”

“我们就要把这条当成工具,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但是它也只是条路。”

“我们改变不了现状,那就把这条路的意义给它变球了。”

剩下的,王兴汉也就不用再给大哥细讲。

相信他是明白的。

加了这四个字,它就不再只是一条路那么简单了。

老大要回家。

老二却走的相反的方向,“你先回,我去一趟镇上!”

王耀祖捡了个棍子,“你以前怕鬼的,我陪你去。”

兄弟俩到镇上。

王兴汉开了姚书记的门,给她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字条上把下午就赖青山打到李家贵家里的事情讲一个大概。

这是一招先手。

如果姚兰溪能跟节奏的话,这一波团还没开打,胡敬富明早赶战场的时候就该被姚兰溪给截在半道!

胡敬富断开连接!

明天上午,集中火力搞李家贵就行了。

回到家,鸡都打鸣了,王兴汉依旧坚持洗了个澡去睡觉。

王耀祖还有许多事要做。

比如准备天亮时喂鱼的糠粉料。

比如跑出去掰了两个玉米回家剥下来。

顺道再煮了个嫩玉米的稀饭。

别的地方,王耀祖也不了解,但是在这里,大夏天的,有一口绿豆稀饭,或者嫩包谷稀饭,凉凉的来是一口……

早上喝,神清气爽。

晚上喝,清热消暑。

绿豆稀饭一年四季都可以煮。

但是嫩玉米,也就这两天啦。

等到月底的时候,玉米就老了,收回来晾晒,老玉米会用来打粉。

养猪、养鸡鸭,都会用到,这可是农村里的主要农作物。

老妈早上有煮稀饭的习惯,为了减轻老妈的活。

老大把能做的都会做了。

天亮时,老大已经把鱼都喂了,又捞了一网子死鱼回来,心疼地拿去喂鸭子。

老书记从屋里出来,责备儿子,“一晚上不睡觉,你要做啥?成仙?”

不过等到老妈从灶屋里端了一碗凉透的包谷稀饭出来的时候,老书记一肚子的话好像又说不出来。

抬头朝门外看,才发现石墩子边还蹲了个人。

老书记走到门口,“童主任吃没得,进来喝碗稀饭?”

童江赶紧起身来给老书记散烟,却不抬脚进屋。

“我等小王书记,你们吃你们的。”

睡了两三个小时的王兴汉一边抠着眼屎一边端着盆温水出门去洗脸。

童江急忙跟在身边递毛巾。

直到王兴汉进门说了句,“童主任进来一起吃早饭!”

童江这才迈腿进门。

这一套操作,把老书记给秀麻了。

从什么时候起,王兴汉的话这么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