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是成果,是凝聚力的体现。

不论是对农村当下的认识,未来的方向,思想上的重视,这是思想觉悟。

把姚兰溪送出大队,玩一把狐假虎威的戏,把压力充分地给到童江,这叫借势。

上任之后的安排,人情的处理,人心的掌控,这驾驭的手段。

老书记看不到那么多的东西。

王兴汉如果自我定位的话,他应该算是一个成熟的国家干部了。

王兴汉不用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上任的消息。

让该痛的痛。

该笑的也笑。

让旁观者害怕成为痛的;让旁观者羡慕笑的。

所有的大动作,大动静,浮夸的表演都用来应付镇党委、镇政府的领导。

对下面,做到润物细无声即可。

大哥把脚洗干净了,手上提着盆子笑眯眯地求夸奖。

王兴汉说,“洗脚有啥用。”

“一身臭汗,你不洗,你那被窝连耗子路过都要捂鼻子……”

王耀祖看了看老书记……

老书记的眼珠子鼓得像牛:你特么的看什么?你再看看试试。

大哥就把头低了下去。

老书记还想听听儿子当上村支书后有什么想法和安排。

可是许多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王谷是个勇敢的人。

是个勇敢的战士。

是个好书记。

是个好人。

但是在国家干部里,只能算是合格。

这是当儿子的给老子的最客观的评价,而且只敢在心里。

嘴上说出来的话,就不是两代书记的对话,而是父子局。

简单说一下。

村支书不仅要搞支部建设,精神要传达到位。

还要负责村子里许多实际工作。

上有老人干不动,下有小孩嗷嗷待哺。

村子产业单一,配套不完善,没有机遇没有资源,只能靠等,靠盼……

这种情况你指望上面能想到你?

不可能的!

所以,王谷这位老书记只是做好了他的本职工作。

但是他依旧担心儿子不能胜任村支书。

他和老婆子躺在床上,听到院坝里传来哗哗从高处到低处的冲水声。

辗转反侧,忍不住问。

“姚书记突然让老二当村支书,是好还是不好?”

“老二的政治觉悟够不够?”

“下面的人服不服?”

“他毕竟不是我,上过战场,那是实打实杀出的功勋。”

“你说我要不要去挨家挨户做做工作?”

老婆子却只是给丈夫扯了扯胸口单薄的被子。

在老婆子那里得不到反馈,又听到老二洗澡的声音,老书记换个话题。

“你说他为啥天天都冲澡?”

“他真的有那么脏?”

老婆子还是不吭声。

老书记听到不老婆子的回应,在胳肢窝下面挠了一把,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老子一个月都没洗澡了,也没啥味道啊……”

老婆子扭了扭屁股,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老书记,不球想理他……

大哥在跟老二开玩笑,“你再站高一点去洗。”

“你明天站在房顶上去洗嘛!”

主要是王兴汉站在院坝里的石墩子上冲水。

光着个屁股蛋子,看起来就很好笑。

土坯房子没打地平(铺水泥平地)。

院坝里都是泥块子。

水从上头冲到下头,溅起来的泥点子弄得一腿都是。

洗了跟没洗有啥区别。

王兴汉穿上大裤衩子,跟大哥说,“你以后最好是娶了嫂子也不要洗澡。”

王耀祖前阵子本来对娶婆娘这件事没有憧憬和期待的。

但最近这几天想法开始多了起来。

这也是正常的,村子里的狗都开始在机耕道上骑过来骑过去的。

老光棍们大呼“不如狗”。

现在王耀祖也要加入到这帮老光棍当中啦。

王耀祖嘿道:“大不了除了洗脚之外,再多洗一个地方嘛!”

哈哈哈哈……

王兴汉大笑着把盆子往边上一扔,再摸一下光膀子光背,干得起壳壳。

大哥看出老二用肥皂洗澡身上不舒服,“这两天去镇上,我给你买香皂。”

王兴汉说,“不用,等夏蚕结茧的时候,留下一些就行了。”

“到时候用茧子做一些香皂来用。”

王耀祖好奇,“蚕茧十八块,二十块一斤。”

去年的时候,一公斤的蚕茧约三十二块,90年好像涨了一点,能卖到十八,不过要收什么剥费、运杂费等费用。

一斤差不多十七块多吧……

不过王耀祖不是心疼钱,而是好奇,“你做出来的香皂多少钱一块?”

“能不能大量做,能不能找到销路卖一卖?”

王兴汉歪头看着大哥笑。

大哥就像被老二当成了一个贪财的人,他说,“家里该打打地平了。”

“至少,你洗澡的时候,也不用像个不要脸的东西站得那么高去洗澡。”

“啧……”王兴汉不高兴地咂舌,“王耀祖我跟你说,你好好说话。”

“我现在是国家干部。”

“辱骂国家干部,抓你去关你信不信。”

王耀祖眼半眯,“信信信!”

那态度敷衍得很,不过马上转移了话题,“打了地平,你冲澡也方便。”

王兴汉想想,“还是算了吧,直接去田坝上面盖砖房。”

“不要围墙!”

“把大门敞开了。”

王耀祖想了想,问,“到底是你升官快,还是我发财快?”(升官了发财了,登门送礼的人就多了,所以才会把房子修到外面去。)

王兴汉,“那谁知道呢,总之我们家的事,以后就没什么秘密,把院子敞开了来……”

“谁全村上下都看看,谁来登了门,谁手里提了什么东西。”

“他们不好意思。”

“我们也落得清静。”

“别以后没吃着羊,一身的骚味。”

兄弟俩聊起天来,根本没废话,句句都是神走位和骚操作。

第二天早上的镇公所。

王兴汉到的时间要早一点。

镇长和书记的办公室卫生都打扫过后,再打开水。

姚兰溪来的时候正碰到王兴汉,见他忙里忙外,“兴汉同志,以后不用那么麻烦。”

“你还是要以自己的工作为主。”

说话的时候,她看了看自己的上海手表。

王兴汉倒也没有舔兮兮地说那都是我分内的事。

不至于……

勤快一点只为留个好印象。

在确保工作能力的情况下,会有一点优势。

如果只会打扫卫生,为何不直接干保洁。

组织办杨恒主任(副科)今天到岗了。

看得出来,他不情不愿,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姚兰溪本来打算在例会前先跟胡敬富碰一下,就王兴汉任河庙嘴村支书,交换一下意见。

镇下面的各村,姚兰溪有人事的任命权,也有镇机关人事的推荐的权力。

组织人事这一块归党委,这一点不用多说。

但是在人事任命或建议,通常书记都会跟行政一把手交换一下意见。

姚兰溪昨天把人事任命这一块突然放出来,其实也是被王兴汉的一番话给弄得有点情绪化。

试想一下,整个平桥镇,她还没遇到一个像王兴汉那么云淡风轻几句话,就以将理想用如此才气的方式表达出来。

关键在于,王兴汉凭的不是一张嘴,实打实的成绩是摆在那里的。

胡敬富迟迟不来。

姚兰溪只能先跟杨恒谈。

和杨恒谈完了,又等了半小时,胡敬富才一身酒气来上班。

他进了姚兰溪的办公室,姚书记和他交换了意见。

河庙嘴大队的支书,谁爱当谁当。

胡敬富也并没有设置任何阻碍。

但是有一点,胡敬富是不会妥协的,他找到王兴汉,“恭喜啊,小王书记,今天中午,你得请客!”

谁当这个村支书不重要,这一顿酒,是必不可少的。

姚兰溪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