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的不按套路出牌是吧?

童江的错谔大概就像表达这个意思。

他盘算着,抱着账本过来闹一闹,装装样子。

自己很委屈。

老书记很大度。

抱着化解误会。

解开心结。

握手言和的目标。

大家深刻交流,畅想一波未来。

老书记的媳妇还盛情款待他,要留他吃饭。

他一边摆手说不用。

最终含泪喝下半斤酒,酒后吐真言,感慨万千吃了两碗饭。

纠纷暂时搁置。

账本不看,供销社我童江独占,贪污公款的黑锅你老书记必背。

可是这剧本,只有他童江气匆匆进院子是对的。

从这之后,越跑越偏,跟童江拿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好吧。

过程虽然不一样。

有点叫人难以下台。

不过好在结尾的时候都差不多。

老书记的面子上终于是挂不住,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童江也见好就收,赶紧抱着账本就走。

从此不提欠账之事,独守供销社闷起发大财就好。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方又偏了。

王耀祖不让他把账本拿走,并且要让王兴汉回来看账本。

童江还是不甘心,伸手去碰账本的时候,王耀祖一把拍在账本上。

“我说了,账本留下。”

“老二回来会把账本兑一遍的。”

“我老爸子当了一辈子的书记。”

“当的时候一穷二白。”

“现在不当了,要干干净净。”

“老二读书十几年,要是连我老爸子的名声都保不住。”

“他读个锤子的书?”

“老辈子,你说对不?”

对了,说一下,王耀祖这么多年,在村子里只锤过一个人。

他叫赖青山。

虽然赖青山不服,但是不敢惹王耀祖。

赖青山这个老资格的流氓都不敢惹的人。

童江的指尖在账本上碰了碰,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童江说,“那我就不走了,我等你们家兴汉回来,把账兑了再走。”

他真的就坐在门槛上,不走了。

拿出带过滤嘴的烟点一支,就蹲那里心安理德地抽起来。

王耀祖手里拿把柴刀,也不管童江要做什么,自顾自地把竹子剔干净。

陈德欢赶紧帮着王耀祖拖竹子递竹子。

老书把背兜里的桑叶拿出来洗了。

撒在塑料纸上,敞水气。

夏蚕还小,不能整片整片地铺在它们身上喂食。

一会还要把桑叶切成丝条状,撒进簸箕。

童江看似气定神闲地耗着。

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要是老书记这个时候发句话,“你把账本拿走。”

童江肯定抱着账本就跑,并发誓,以后再也不赌了。

童江的背上已经汗湿一大片。

别人都是抽烟。

他是吞烟。

看得出来很紧张。

王兴汉正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童江立马迎上去,动作很快,神态亲昵。

恨不得杵王兴汉的脸上说话。

“兴汉,你回来得正好。”

“你是文化人。”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你一定把账看清楚。”

“千万要还我一个清白。”

“老辈子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

“以前你小时候还给你拿水果糖。”

“你争气,你懂事,你现在是你们家的靠山。”

“可是……”

“可是……”

“可是你不能欺负人呐……”

童江现在的行为是不是很多人不理解?

想象一下你上学的时候书包里有包烟,你妈要检查你的书包时,你的演技。

拉开书包,贴你妈的脸上,“看看看,你看清楚,有没有?”

接着猛地收回书包,委屈地开始哭,“你们从来都不相信我,总是冤枉我。”

这不就是在赌吗?

五五开。

认真看,就死。

心疼儿子,不看了,就生。

那么王兴汉会怎么处理呢?童江不是他儿子。

他不会心疼童江。

先去灶屋,“妈,我回来了!”

再去偏房(蚕房),“爸,喂蚕子啊?”

再回堂屋,看着这一撂账本 ,随手翻了几页。

童江看似很稳,其实牙关子已经上下在碰撞,慌得想干呕……

门外的王耀祖破竹。

陈德欢一直看着堂屋里的动静。

童江其实已经僵硬了。

不过王兴汉却永远一副和气的笑脸。

看到王兴汉每翻一页纸的时候,童江的脸都在抽。

王兴汉也不看账目,而是看账本的装订处,有没有撕掉的纸。

这一个小动作,更是让童江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连同他的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

这对一把年纪的童江的心脏是一种考验。

可是下一刻,王兴汉把账本合上,侧着将账本开合面儿斜搓开,给童江一支笔,“老辈子,来把名字写上!”

童江照王兴汉的法子,把每本账本都写了名字。

听王兴汉说,“这种办法等于是防伪标制了。”

“证明这是老辈子拿过来的账本。”

“一时间我也看不了这么多。”

“肯定要在我这里放几天的。”

“到时候免得说我是把账本调了包,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童江越听越不对劲。

写到最后一本的时候,手都有点控制不住地开始抖。

童江问,“兴汉,你啥时候能看完?”

王兴汉去童江手里接最后一个账本,“这个我不太清楚。”

“我把它们拿到镇上去,找镇公所的会计帮我看。”

“他们是专门搞这个的,我们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的原则,把该扯的扯清楚。”

“如果供销社正常亏损,该补多少钱,我们一分不少。”

“但如果供销社不该欠的账,欠了,那肯定是要拿说法的。”

“老辈子,有没有意见?”

童江死死地抓住最后一个本子,任王兴汉使多大的力气,也扯不过来。

童江马上陪着笑脸,“兴汉,你看,也没多大点事,怎么还麻烦镇公所。”

“要不然,你马上就看,看完我就把账本拿走了。”

王兴汉撒了手,“你可以把账本拿走。”

“我明天把人请到大队上来查就行了。”

“老书记的支部书记是大家选的,是镇党委承认的,入了册的。”

“他肯定悄悄地背着黑锅退下来,镇党委也不会同意的。”

王兴汉挥挥手,“那把账本都拿走嘛……”

“回去顺便把八三年前的账都翻出来。”

“到时候一起查。”

童江当场就傻了,急忙把账本放在最上面一层,再拿手把账本扶整齐。

“兴汉,账本先放你这里。”

“有话好好说。”

“啥都好解决!”

老妈从灶屋里端菜出来,看了看耸肩缩脖子躬着身的童江,朝他笑了笑。

童江都准备好今天中午跟老书记喝两杯,借酒劲,话革命友谊,拉一波人情攻势。

可是老妈说,“童兄弟,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童江(o_o)石化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