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渣攻们听说我转世了【完结】>第31章 小皇子又活过了三十一天

  “裴、裴仙师…竟然是您,刚才那两个奇怪的男子呢?他们难不成是什么大妖?他们被您杀了?京城乃是天下气运所在,一向少生邪祟,真是奇了怪了。”

  赶来的杨统领震惊地看向那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如今闻名京城的神秘仙尊。

  裴准把小皇子抱起来,只随口答道:“并未消灭,那九幽蚀骨花极其厉害,我若与它恶斗,你们大周恐怕明日就要迁都,逃走了也是好事。”

  九幽蚀骨花是湮灭在岁月长河中的上古魔花,这杨腾根本就没听过,又想着这裴仙师要是真厉害,也不会被下放凡间来招收弟子这么久都没回去,故而以为他就是打不过对方,说一番话给自己找场子呢。

  天上地下所有的生灵皆知,整个世间距离天道最近的大能便是上衍宫道钧师祖裴准,他的名号若是放到人间毫无疑问地,顷刻之间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裴准亲临大周,全然为了薛琳琅一人而来,故而低调行事,只称自己是裴准那一脉的修道者。

  其实裴仙师刚来凡间时,众人都以为他是个厉害的大能,毕竟姓裴,看起来和道钧师祖沾亲带故的,但时间一久,他们就发现这个仙师赖着一个病弱的小皇子迟迟不回去,便暗暗猜测他莫不是在修真界混得不好,才留在人间的吧?

  这样一番想法之后,杨腾的眼神中虽有礼节性地感激,却无更多的崇敬。

  毕竟在他眼中,这个裴仙师不过是上衍宫有些地位的修道者罢了,凡人虽崇拜修士,像他这种见过世面的武将也就没有那么盲目了。

  薛琳琅倒是唯一一个知道裴仙师就是道钧师祖的人,不过他装作毫无前世记忆,也配合着裴准装傻充愣。

  薛琳琅从来都知道裴准很强,但许久未亲眼见到了,那种强大逐渐退变为一种模糊的印象,今天晚上这么一出,他算是彻底又回忆起裴准修为的强悍。

  古锦月是妖族之皇,既有纯粹的变异冰灵根又有惑心之术;苏安晏是魔渊之主,本体带有腐蚀剧毒无视任何防御,而且只要不彻底消灭花种便可无限愈合重生。

  那两个狗东西都有着强大的实力,可惜遇上的对手太强了,才会让杨腾这样的凡人也觉得打他们跟玩似的……

  但如果今天晚上裴准没有出手,这个结果光是想想就异常可怕。

  杨腾轻视裴准,心里正打算把发现薛琳琅私自出宫的事告到胜帝面前,再把今夜混乱的局面添油加醋一番,怎么也要把这个处处与珍妃作对的五皇子扒下一层皮。

  “你。”裴仙师忽然看向他。

  杨腾这么个统领禁军五年之久的大男人竟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发颤。

  “是,裴仙师,请问有何吩咐?”

  “今晚五皇子身体不适,在寝宫养病,我一人出来闲逛,正好遇到妖魔行凶,明白吗?”

  皎洁月光把一身雪衣的仙尊衬托都气质出尘,仿佛下一刻就会踏月飞去,但他衣角沾染上的血迹犹如曼陀沙华恣意盛放,脚下烈火燃烧腐肉遍地,狭长的眸子里盛着冰冷的寒光,仿佛一道锋利的匕首直接冻结了杨腾的魂魄。

  “明、明白,小人定然如实上报,不敢乱说一个字。”

  这样的气势,这样的威压,杨腾腿脚一软,匍匐下地,心中登时没有一点暗害薛琳琅的心思。

  他不禁为珍妃与三皇子薛烁担心起来,五皇子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但如今守在他身边裴仙师真真是有如一头护短的恶龙,但凡有一点歪心思都会万劫不复啊。

  这一地的狼藉自有人来收拾,薛琳琅的身份不便久留此处,裴准抱着小皇子准备带他回宫。

  夜风从耳畔吹过,繁华的京城就在他们的脚下,薛琳琅被裴准抱在怀里,鼻尖有股淡淡的但不容忽视的冷香。

  是梅花的味道。

  他微微抬起头,凝视裴准的侧脸,墨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实在是赏心悦目得像副画。

  薛琳琅有些走神。

  不管是在裴焰,还是薛琳琅的记忆里,他似乎都没见过裴准受伤或者任何脆弱的时候。

  裴准是战无不胜的完人,裴准是位于巅峰的尊者。

  他从来不会受伤,也没有任何软肋,更不会难过失态。

  怎么会有这样强大的人?

  前世,裴焰只见过一次裴准露出受伤的神色,失魂落魄,黯然神伤。

  那就是苏安晏死的那天。

  或者说,裴焰质问裴准,他为何杀死苏安晏的那天。

  “那是……放河灯的地方吗?”

  薛琳琅俯视整个夜市,忽然瞥到下面的河道。

  来之前,他答应过二哥要帮他放灯,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机会。

  “你想去?”

  薛琳琅在他怀里乖巧地点点头。

  “正巧,我也想去。”

  因为前所未有的混乱,本该拥挤热闹的河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就连卖河灯的摊子都冷清寂寥,只剩下各式各样的河灯。

  那些河灯大多数是莲花形状,又叫莲华祈福灯。旁边放着纸片与笔墨,用来写上祝福之人的名字。

  薛琳琅想到自己没钱,正露出为难的神色。裴准摸出银两,放在摊子上,感受到小皇子感谢的目光后,平静地说:“记得还。”

  “那是什么?”

  薛琳琅发现裴准拿钱的时候,顺带着从胸口衣襟里带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原来是小皇子模样的糖人,只可惜在刚才的打斗中被苏安晏碎成渣渣了。

  薛琳琅忽然想到这糖人放在裴准胸口的衣襟里,糖人都变成渣渣了,裴准的胸口还好吗?

  还是说一直忍着疼?

  “裴仙师,你的身体……无无、无碍吧?”

  薛琳琅觉得这话有点像关心他,说起来有点烫舌头。

  裴准把糖人收起来,神色淡然道:“无碍,你先去放河灯。”

  薛琳琅蹙眉瞧了一会儿,看他确实真没什么事,转过身去挑河灯了。

  他足足挑了十多盏河灯,有母妃的,父皇的,二哥的,淑贵妃的,谢凛的,还有花琴花棋小卓子小宁子,写名字都写了大半天。

  裴准站在他身旁,表面不在意,却还是忍不住看看小皇子到底都为了谁在祈福,却没想到这家伙连宫里奴婢的名字都写上了,竟然也没考虑考虑他这个做师父的。

  “哎,这里还有一盏多余的……我想想……”

  裴准暗暗投去期待的眼神。

  人都写完了,这下总该轮到他的名字吧。

  “嗯,珍…珠…嗯,写好了。”

  薛琳琅把珍珠,也就是淑贵妃那只小公猫的名字也写了上去,希望可怜的小家伙不要再被古锦月附身。

  裴准:“……珍珠?猫?”

  “哎,仙师的表情好难看,是不是真的受伤了,胸口好痛痛?”

  裴准:“我没有,别乱说。”

  薛琳琅知道他的臭脾气,笑眯眯地把湿润的墨迹吹干。

  他看到裴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河边,手里拿了两盏花灯。

  “裴仙师的花灯是给谁的?”薛琳琅好奇的问。

  还是两盏。

  裴准没理他,一言不发地把两盏灯放到河里,看着它们发着微微的光亮,晃晃悠悠地顺着河流漂去不知名的远处。

  更甚至,河灯都漂远了,都看不见了,他还站在岸边,垂着纤长的睫羽,盯着空无一物的水面,静静地伫立。

  好像没有人和裴准说话,他可以站到地老天荒。

  薛琳琅走上去,轻轻推了他一下。

  “真生气了?哎呀,仙师,你比我一个十岁小孩脾气还差,不就是没写你的河灯吗?我故意开玩笑的,你看,我还留了一盏给你,最大的一盏,别生闷气了。”

  好歹今天晚上裴准接二连三帮了他,一盏灯都不给别人,不是薛琳琅,或者,裴焰的性格。

  裴准瞧薛琳琅那张猫儿得逞似的笑脸,真是让他又爱又气。

  “本尊没有因为你的河灯生气,没有什么好生气。”

  薛琳琅:“嗯嗯,没有没有。那我直接放了啊。”

  他的手指刚触碰到冰凉的水面,就听到裴准叫住他。

  “等等,让我看看是不是真有我的名字,没有的话,你今天就一个人在这里睡觉吧。”

  裴准接过花灯,把那两个字看清楚了,挑了一下眉,算是满意,将河灯放到水面。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的河灯里放着你的名字。”

  “噢,我猜到了,总觉得你好像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的名字可以放。”

  裴准闻言冷笑:“是啊,你放了足足是十三个人加一只猫,好大的心,容纳好多的人,也不怕翻。”

  “不不不,十四个,你算错了,好大的心里还装你啊,裴仙师。”

  薛琳琅完全是习惯性与他师父抬杠,谁知裴准唇角微勾,竟是在笑。

  “我的河灯里只装着你一个人……的名字。”

  薛琳琅问:“不是有两盏吗?还有谁?”

  “薛琳琅,裴焰,两盏灯,一个人。”裴焰道。

  薛琳琅忽然想去看一看那远去的河灯,因为裴焰都死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有一个人记得给他也放一盏祈福的灯。

  哎呀,这真是……

  人死了再祈福,淋湿了再撑伞,叫人感动不起来呢。

  “裴仙师,你看。”

  薛琳琅从河边捡起几块鹅卵石用来打水漂,只听几下水声,裴准祈福的小船就翻了个底朝天。

  小皇子笑嘻嘻道:“我觉得我们的小船还是翻起来更好看。”

  裴准:“…………”

  薛琳琅盯着水面,忽然正色道:“我上辈子死在你的手上,你还说我死有余辜,死得活该,我可都记着,没忘。”

  说着,他用手拂动水面,晃碎一池灯辉。

  “你……是不是一直在为这个生气?”裴准侧脸盯着他。

  薛琳琅掀起一阵水花,凶巴巴地说:“没有!我是薛琳琅,裴焰的事与我何干?本殿下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好奇怪!明明都不把他当自己的徒弟了,干嘛这辈子还上赶着当我的师父?你不是不要他了吗?”

  裴准叹了一口气:“我忘了,记不太清楚。”

  “什么?”

  “我忘记上辈子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我杀了你,也不记得我没杀你,但所有人都说,是我杀了裴焰,我杀了吗?好像杀了,又好像没有。”

  薛琳琅:“……”

  谁来跟他解释一下,什么叫好像杀了,又好像没有杀。这么随便的吗。

  “真的?你这么厉害一仙尊,也会失忆?为什么?你没想过找回来吗?”

  裴准揉揉他的脑袋:“我记得我与你说过了,我有心魔故而飞升不了。”

  “所以只要你与我相处,心魔消散,就可以找回原来的记忆,然后就能知道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若无差错,应当如此。”

  薛琳琅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你为何不早说?没长嘴?这不是好好一张嘴在脸上长着吗?”

  说着,他去摸裴准的唇瓣,确认那是个正常运行的器官,而不是什么漂亮的摆件。

  然而被裴姓仙师精准地避开了。

  “别乱动,我只是……不想承认我失忆罢了,临近飞升,竟然失忆,这件事传出去,怕是要被六道耻笑,上衍宫的地位也会受到波及。”

  其实告诉才十岁的小皇子这件事,也完全是今夜不该有的意外。

  薛琳琅好奇地问:“那你除了裴焰的死,还失去了什么记忆啊?”

  那是看病人的关爱眼光,充满了怜爱。

  裴准:“……”

  他也害怕这个。

  裴准:“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那些记忆几乎都与裴焰有关,所以我和你说,我的心魔由裴焰而生。”

  噢,原来是这样啊。

  “那现在裴焰在你心中就一陌生人?”

  薛琳琅不解,如果在没有相关记忆的情况下,裴准还能对他这么好,真是够可以了。

  “大部分没有失去,只丢了一小部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况很复杂。”

  裴准蹙眉。

  其实关于裴焰小时候的记忆都还存在,他脑海里消失的更多是成年后裴焰的身影。他心里有个小小少年,正如现在的薛琳琅,但却丢失了小小少年成人后的大部分记忆。

  原来是这样。

  薛琳琅觉得对裴准的厌恶好像比以前少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指甲盖那么一点点。

  如果他不坚持把自己带回修真界的话,这辈子在他手底下好好修行,顺便帮他消除心魔也不是不行,可以说是双赢。

  甚至,他都可以直接和裴准说自己还有记忆,还能加快他康复的过程嘛。

  师、师父?

  薛琳琅在心里尝试性地念了念上辈子的常用称呼。

  这时他听到裴准在耳边说:“那你何不跟着我回上衍宫去,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明日就出发,如何?”

  薛琳琅嘴巴一烫:“师、是父爱啊。”

  裴准:????

  “对啊,仙师现在是这世间最关心我的男人,又比我长这么多岁数,不是父爱又是什么?不如留下来,和我母妃一起,照顾我吧。”

  薛琳琅一想到回上衍宫,就要离开母妃与二哥,万般不愿。本想要告诉裴准自己还有记忆,也只得作罢。

  裴准看他那么坚持留下来,微微颔首:“……为师亦如父,你这么说倒也恰当,如此若能让你我关系更亲近些,你在心中把我当作父亲也并非不可。”

  薛琳琅还真没叫过裴准,爹。

  他性子本就活泼,喜欢玩闹,马上俏皮地跟了一句:“爹爹!爹爹!”

  裴准愣了愣,他不喜欢薛琳琅喊自己爹爹,总觉得十分奇怪与不爽,但他现在想要讨好小皇子,让小皇子开心满意,犹豫一下,只得不情不愿道:“……嗯,儿、儿子?”

  皇宫里的梅贵妃:????

  ——

  “好了,便送到这吧,你别进去啦,要不然我母妃看到,又要教训我了。”

  裴准把薛琳琅送到梅香宫宫门之外,薛琳琅与他站在门口道别。

  裴准:“你若每日都这么和自己的长辈说话,你母妃是该教训你。”

  他见有宫女出来接应,也不再坚持,转身无言地离开。

  “那可不一定,你可不懂母爱。”

  薛琳琅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抬脚走进宫门,还未到穿过种满梅花的院子,就看到梅贵妃焦急地守在那里。梅贵妃一见从自己肚子里跑出来的糯米团子完好无损地站在那,立刻飞扑过去,检查薛琳琅是否受伤。

  “琳琅,琳琅你没事吧?我方才听高侍卫说有妖魔在市集行凶,炸了半天街,死伤无数,你说说你,挑哪天偷跑出去玩不行,偏偏挑到这么个倒霉日子!?担心死娘了,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活啊!”

  听到梅贵妃这么一通哭哭啼啼毫无攻击力的指责,薛琳琅也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不由在心里又痛骂了苏安晏和古锦月百遍。

  “母妃我知错了……我一点事都没有,裴仙师保护我来着,不信你打我,身体特别好。”

  梅贵妃看他小大人似的,被逗笑了,捏捏他软乎乎的脸蛋:“谁要打你?你自小就没见过什么热闹,出去瞧瞧也是好的,只是今日实在不凑巧。明日你就当无事发生,别人问你你就说没出去过,什么都有母妃给你撑着,明白吗?”

  “嗯嗯!谢谢母妃!母妃最好啦!”薛琳琅甜甜一笑。这锅当然还是扔给裴仙师啦。

  他说完肚子倒是罕见地咕噜一声,折腾这么晚,饿了。

  梅贵妃牵起他的小手:“给你备了桂花酒酿圆子,炉里小火煨着,可热乎,快去吃。”

  “嗯!”

  雪落无声,风吹不断,梅香宫内传来母子二人温馨的笑语,竟比碗中的酒酿圆子还要甜蜜,让这漆黑暗淡的冬夜温暖不少,而皇宫的另一边,更漏还长。

  裴准闪身回到自己的寝殿,两个守家的童子见仙尊总算归来,便睡眼惺忪地去睡觉了,说来也是奇怪,仙尊待人一向严苛,可独独对他们两个爱护有加,这主人都还未休息,两个侍从倒睡下了,以至于没有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偌大的宫殿中,除却裴准之外,一个旁人也无。

  他脱下衣袍,赤/裸着上身,肤色呈现玉脂般的冷调白,腹肌块块分明,显示出其腰力不俗,干脆利落的肌肉线条勾勒出一具完美又极其富有男人味的躯体。

  然而这玉石雕琢般的躯体上却有着几处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原来在刚才的激战中,裴准受了伤。

  苏安晏动起手来阴狠毒辣,累及无辜百姓无数,这点无疑于裴准来说非常不利,他作为仙道正门,不可能对凡人见死不救,而城中全是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他保护的普通人,再加上苏安晏总是暗戳戳想从他身边把薛琳琅抢走,故而中了几招。

  那些腹部伤口狰狞可怕,深可见骨,也不知裴准是如何做到忍着这些伤痛,在小皇子面前一如平常,镇定自如,瞧不出半点虚弱受伤的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裴准此人,一向对疼痛的忍受力极高,他盯着这些伤口,幽幽地想着,苏安晏这点伎俩,还不如小皇子把他的河灯打翻那两下子。

  所谓术业有专攻,裴准的天神鞭能让六界妖魔闻风丧胆,但处理起身上的伤口却还是得依靠灵药才行。

  待裴准上完伤药,已是深夜。他脸色微微苍白,推开轩窗,遥遥望向梅香宫的方向,自然是毫无回应,只听得簌簌而落的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