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怕◎

  天已经大亮,南区派来的队伍开始轻点人数,收拾好物件,准备回程。

  黄知言站在一旁,目光焦急地看向远方,时不时抬手看一眼通讯器。

  从昨晚他发出信息之后到现在,裴沆都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虽然裴沆向来如此,但是按照行程估算,现在怎么都该和他们汇合了。

  黄知言担心途中发生了什么,西区疯狗的称号并不是白来的。他们没有成功劫持走徐星洛,就一定会再次反扑。

  “裴队长还是没有联系你吗?”

  弯弯披散着长发,身上的护士服沾染上了点点血迹,她才给幸存者们换完药。

  这次西区的偷袭,不少幸存者被殃及,所幸的是无人死亡。

  走到黄知言身旁,发现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弯弯转身问道:“秦秩小朋友,你为什么不在车上?”

  秦秩抱着那只叫做线团的小狗,没有回答弯弯的话,而是抬头盯着黄知言。

  “他是什么回事?”

  黄知言扫了小孩一眼,皱着眉头又给裴沆发了一条信息。

  弯弯没好气的插着腰:“他啊,算是小星星的小朋友?西区偷袭那会儿,被小星星冒着危险锁在车里,所以一点没受伤,估计担心小星星吧。”

  没有回复,依旧没有回复。

  黄知言焦躁的抓了抓头发,思虑再三,转身走向车队后面的机车,套上头盔。

  “你要干嘛?”弯弯喊道。“你不会想要去找裴队长?那物资怎么办?”

  “西区这次的目标不是物资。”

  黄知言发动车子,机车的引擎声轰鸣,他对弯弯说:“你告诉方树,这次不用等我们,直接带队回安全区。”

  “他会没事吗?”

  秦秩看着逐渐消失的黄知言开口。他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改变,语气更是有些冷漠。

  明明是个小屁孩还装大人模样。

  弯弯心里吐槽,却还是回答:“有裴队长在,肯定是没事的。”

  裴队长......

  秦秩想起在那个昏暗的夜晚,他被绑在柱子上,隔着破烂的玻璃,他能看见外面的空旷处火焰高涨的火堆。

  线团被绑在火堆旁边的椅子上,不停叫唤,然后小小的舌头被人用蛮力扯出,残忍割下。

  锋利的刀刃上映出跳跃火光,秦秩却浑身发冷,后背冷汗甚至湿了衣裳。

  人们在笑,那笑声尤其刺耳,像恶魔的低吟。

  几人猜着拳,由这个草率的结果决定谁去处决屋里的他。

  其中一人落败,无奈从火堆旁起身,踢了脚地上奄奄一息的线团,笑骂道:‘再留你一会儿,让你主人陪你一起’。

  然后大步而来,推开了本就破烂不已的门。

  冷风呼啸的灌进来,脚步声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秦秩紧盯着那张向自己靠近的脸,昏暗的光线下异常丑陋狰狞。

  刀刃寒光晃过眼睛,秦秩歪头闭上眼睛。

  “你干什么?”

  低沉嗓音忽而响起,秦秩猛地睁开眼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被阴影笼罩着,完全挡住呼啸的风。

  世界忽然安静了。

  世界忽而明亮了。

  怀里的小狗动了动,秦秩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头,望向远处。

  乌云被风吹散,露出一抹天光。

  秦秩想,裴队长确实很可靠。

  .

  ‘彭’的一声,一辆破旧吉普车失去控制撞上岩石。山石滚落,吉普车惯性翻滚,再次撞上一旁的丧尸堆。

  汽油从车里流出,本就破烂的车门再也支撑不住掉了下来,随之跟着滚下来的,是徐星洛。

  “裴、队、长......”

  徐星洛躺在地上,费力的想要去看裴沆的情况,可他周身发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眼眶发红,眼泪蓄满眼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感受不到疼痛,身体却动不了。

  “裴、队、长......”

  想到裴沆刚才为了救他受了伤,现在还在车里,徐星洛眼眶酸涩,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

  “哭什么?”

  随着‘彭’的一声,驾驶座的车门被裴沆踹掉。他右腿卡在车凹陷处,废了好大力气才得以抽出。

  从位置上艰难走下,脚下却是一软,整个人往前一扑,直直栽进前面的丧尸堆里。

  尽管已经入秋,但丧尸腐烂浓稠的味道直扑入鼻,粘稠的液体粘附在手上。

  胳膊上一疼,裴沆察觉什么,目光看去,左手臂被子弹擦伤处紧挨着丧尸液体,疼痛就是从那里传来。

  他眸色幽深,薄唇珉成一条直线。

  面无表情起身,抬手随意擦去手臂上沾染的液体,接着又用手用力敲打了几下僵硬的右腿。

  走向徐星洛,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裴、队长,你、有没、有、事?”

  裴沆穿着一身黑色,尽管受伤也看不出来。所以徐星洛只能询问,好让自己放心。

  裴沆在他身旁蹲下,瞧着他哭得满脸通红的可怜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食指抵在徐星洛的额头上,薄唇浅浅勾起。

  “哭成这样,倒像是我要死了一样。”

  徐星洛见他没事,吸了吸鼻子,这才笑了出来。

  他直愣愣的看着裴沆,声音带着哭过浓浓的鼻音。

  “裴、队长,你、不要、有事、才好。”

  徐星洛的眼睛很大很黑,又很透彻,让人不敢直视。

  裴沆移开目光,总觉得小丧尸是知道自己的优势,才总是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他。

  “疼吗?”

  裴沆稍稍一使劲就把徐星洛提了起来,明明没有受伤,他却像个无骨娃娃,没有支撑点就会软绵绵的倒下去。

  裴沆拎着人,怀疑自己判断错误,或者是小丧尸受伤的地方是他看不见的。

  可是徐星洛摇了摇头,说不疼。

  “不疼为什么这样?”

  裴沆稍稍一卸力,人就直往他身上倒,倒像是赖上他似的。

  不过从见面到现在,确实和赖上他没差了。

  徐星洛扑在裴沆怀里,耍赖的直摇头。

  他想,不是他故意的,是他真的没力气。或许,过一会儿就会好了,只要一会儿......

  裴沆无奈,手指戳了戳徐星洛的脑门,接着稍稍弯腰,一手卡住他的腰,一手往他屁股上面一抬,将人直接搂抱了起来。

  徐星洛震惊得眼睛瞪圆,张着嘴巴小声的惊呼一声。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裴、裴、队、长?”

  他慌慌张张,本就说话不利落,这时还卡了下壳。

  见裴沆垂眸看他,那双幽深带着点点蓝色的眼眸中划过笑意,徐星洛顿感羞涩,将头埋进了裴沆怀里。

  过了没多久,他又像是只好奇的猫,复而把头抬起来。

  他看着裴沆问:“裴、队长,车子、坏了,我们、怎么、回去?”

  裴沆没有管那辆已经寿终正寝的车,抱着徐星洛继续往前走。

  “我会让你回去的。”他说。

  手腕上的通讯器发出幽绿的光和小声的提示音,提示电量不足。

  裴沆空出右手,在通讯器上盲敲出几个字。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通讯器就黑了频,彻底断了电。

  裴沆在一片枯树林停下脚步,然后把徐星洛放在旁边靠坐着树干。

  手臂处的伤口隐隐作痛,稍稍掀开划破的衣袖,有青灰脉络逐渐蔓延开。

  “怎么、了、吗?”

  徐星洛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慌。

  裴沆抬眸看了他一眼,眸色平静。

  他上前蹲在徐星洛身前,抬起徐星洛的右手,把那只他用来防范徐星洛的银白色金属手镯取了下来。

  “为、什么?”

  徐星洛瞪大眼睛,他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但是他的手依旧没有力气。

  裴沆把电力手镯戴回自己手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更清醒,这本该是他的东西。

  这个哭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哪里用得上这个。

  “裴、队长,不要,那个、是、我的。”

  徐星洛有些慌张,裴沆的这个神情和昨天要丢下他时一模一样。

  他恳求的看着裴沆,眼眶通红。

  “你乖乖在这里呆着,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来就躲起来,等黄知言来接你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又要丢下我?不是说不让我走了吗?

  徐星洛眼眶蓄满泪,拼命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裴沆看着心里一颤,抬手触碰上他右眼皮上的小红痣。

  没有像上次一样躲开,他只是红着一双眼睛乖乖巧巧的看着裴沆,用眼神恳求他不要走。

  指尖一触即分,裴沆垂眸起身,衣袖却被人紧紧攥住。

  “不要、走。”

  徐星洛哽咽着,紧紧攥着裴沆的衣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雨落下。

  他每次哭起来都很可怜,让人很容易心生怜悯。

  “松手,听话,”

  裴沆看着他,哄骗道:“我不是丢下你,只是你要先在这里等黄知言。”

  徐星洛拨浪鼓似的直摇头。

  不要再骗我了,我看到你胳膊上的伤口了,也记得车子最后翻滚撞上了丧尸堆。

  或许在什么时候伤口不经意碰到了丧尸,被感染了,所以才会抢走电力手镯。

  裴沆是打算等病毒侵蚀完他的身体,失去神智后,孤独的死在未知的地方。

  他不答应,他这次不会听话。

  “我、不要,我、不怕,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怕!”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某个夜晚,裴队长和小星星并肩而坐。

  小星星:裴队长你看天上。

  裴队长抬头,夜幕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转头疑惑看向徐星洛。

  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天上都是小星星。

  裴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