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

  魔尊的寝宫里

  上一秒还在魔皇梦境里试图和玄朱谈合作的裴临渊, 下一秒就被玄朱无情地从梦里赶了出来。

  裴临渊:“……”

  他刚刚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那个玄朱突然变脸将他丢了出来?

  嘶——揉了揉还有些刺痛的额角,裴临渊在心里腹诽玄朱赶人的手法可真是粗暴。

  “怎的,被人赶出来了?”

  脑海里,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是另一个自己。

  “……二渊。”听到这个声音,裴临渊不禁抿了抿唇。

  自前段时日因为某些事情, 他与另一个自己出现了争执, 他们之间的气氛便一直如此尴尬。

  可另一个声音的主人却似乎并不在乎这样的尴尬。他快速地接收了这段时间的记忆,然后问:“你和那位魔皇接触后, 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相处时间太短, 能得到的信息太少,我看不穿魔皇这个人/他的态度太暧昧了,我察觉不出他的恶意,但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抛出来的橄榄枝,而且……”裴临渊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那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真的像是多年未见的兄弟一般。

  “你觉得,我们会是他们口中的‘三皇子’的转世吗?”

  二渊问出了他心中一直不敢说的疑问。

  似乎每一个证据, 每一个与此有关的人,都在向他传递这个消息——你就是魔族三皇子。

  “我不知道……”

  凡人辩认他人身份,以骨相与记忆为凭;然而修者,尤其修为高深,法力精纯者, 辨的却是灵力, 认的乃是魂魄。

  玄朱是魔尊, 梦幽又是魇魔族之人, 这二人无一不是精通魂魄之术的人。他们一眼见到他,就说出他是三皇子,便说明在他们眼中看来,他的魂魄与三皇子是同一魂魄。

  骨相可以伪装,记忆可以骗人,那么魂魄呢?

  在玄朱面前,他尚且可以笃定自己并非那三皇子。可,真就如此吗?

  他此世所托之身,并非肉体凡胎,而是生长于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据魔宫书库中的记载,他原身的种子是由龙泽的母亲龙盈和魔宫上一任圣女从魔界带来的。

  据说,这颗种子几百年来生长得极慢,更从未在里面感受到有任何灵识,也感觉不到任何灵力,仿佛是一株凡间植物。

  直到五百年前,龙盈身死,魔宫圣女带着这颗种子从魔宫消失。枯木传出消息说,圣女贪图魔尊遗物,故偷取魔尊遗物后逃离魔宫。

  更甚传,此遗物与魔渊中的魔界封印有关。

  此后,魔宫圣女同时受到仙魔两道追杀。

  而这位神秘的魔宫圣女,便是裴临渊和裴羡鱼的母亲,裴姝月。

  ……在这之后,便是他带着前世记忆转世,裴姝月守护的那颗种子化形成一个人类幼儿,取名裴临渊。

  魔族三皇子的名讳,也是临渊。

  从一开始,裴姝月守护的,等待的,就是“三皇子”。

  那么羡鱼呢,她知道这些吗?如果羡鱼知道,那么那些年她保护自己是因为那个“使命”,还是因为她是他的姐姐……不管因为什么,羡鱼与娘亲保护他的那份心情都并非作假。

  自己不应该去怀疑她们的。

  但,想要知道当年真相恐怕还是要具体问一下羡鱼。还有神血的事情也是,为什么羡鱼能从其中感应出属于自己本源的力量。

  “其实,这些事情你问另一个人不也可以吗?”

  二渊的声音突然想起,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笑。

  “谁?”

  “玄朱。”

  “……”

  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二渊说的没错,魔族的事,当然要问魔族才对。更何况玄朱是“三皇子”的大哥,看他一口一个“三弟”的叫,又对裴临渊的情况毫不惊讶的模样,定是知道的不少。只是……

  “我们好像刚被人赶出来。”

  短时间内,玄朱会让他们再进去他的梦境?再说,能拉玄朱入梦本就是靠着玄朱不设防,想要再成功一次怕是有些困难。

  岂料,另一个自己却是笑了一下:“错了,是‘你’被赶出来了,而不是‘我们’。”

  “你想要去见玄朱?”裴临渊一下子明白了另一个自己的谋算。“为什么?”

  二渊:“你忘了,我本是你的魔相,比起你,自然是我更懂魔。”

  裴临渊闻言皱了皱眉,良久后才妥协。

  “好吧。”

  另一边,魔界,玄朱的梦境中

  将愚蠢的弟弟轰出去后,玄朱并没有急着从梦境中醒来。他大手一挥,将本来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田尽数变作普通的魔界花草,又变化出一座雕栏玉砌的吊角凉亭,凉亭中央是一套大理石桌凳,桌面上则摆放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都准备的这么充分了,那家伙应该不会有什么怨言了吧?”

  玄朱自言自语了两句,想了一下,又划出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小河上方还有一座玉砌的桥。

  看着自己的佳作,玄朱满意地点点头,走到石桌旁坐下,独自斟了一杯酒,等着客人的到来。

  是的,玄朱之所以将蠢弟弟赶走,便是因为立马会有客人来这里。

  风起,花落,水面荡起淡淡涟漪,玄朱再次抬眼时,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一人。

  来人一身玉皇长袍,看身形大抵是个男子,可本该是脸的地方却泛着一层白光,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玄朱嗤笑:“装神弄鬼。”

  他们又不是未曾见过,偏偏这位天帝大人要跟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害羞地将脸遮起来。

  没错,这满脸光明的男子就是天帝。

  “并非我故意如此,只是这个化身乃是三千相所化,故而没有面容。”被玄朱这般轻慢对待,天帝却没有生气,反倒是像对待任性小孩般,温言解释。

  “你既要见我,又缘何要用化身。”玄朱却好似还没有消气,“连真身都不愿来,我看天帝大人一点都不重视我们之间的合作。”

  天帝依旧好脾气地哄着玄朱:“最近封印异动频繁,真身需要时刻守在封印旁边,供给力量。”

  玄朱依旧冷着张脸不为所动。

  “好啦,别生气啦。”天帝伸手晃了晃玄朱的手臂,刻意放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轻哄的意味。

  玄朱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许,道:“说回正事吧。”

  “好。”天帝轻声应道,向玄朱说明此次的来意。“我来,是想告诉你,‘他’已经拿到钥匙了。”

  玄朱挑眉:“这不是挺好的吗?在我们计划之中。”

  “可问题,那个剑灵也还在。”

  玄朱一下子就明白了天帝的顾虑:“你担心那个小剑灵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非也。”天帝提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天上京?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酒的味道。”

  此处是玄朱的梦境,万事万物皆有玄朱心中所化,酒以及酒的味道亦然。

  听天帝提起这酒,玄朱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天帝大人请我喝的酒,我自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毕竟,喝这位的酒,要付出的筹码太贵了点。

  天帝并没有说话,但玄朱觉得,如果他那张脸在的话,定是挂上了一个虚假的,仿佛在回忆过去的,作呕笑容。

  “你既然不是怕那小剑灵破坏你我计划,那你又是在顾虑什么呢?”玄朱提起酒壶给天帝大人空了的酒杯里又倒满了酒。

  天帝语气平平:“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玄朱给自己倒酒的手顿了一顿,他抬眼看向天帝,语气颇觉稀奇。“一向运筹惟握的天帝大人也有担心的时候?”

  天帝没有理会他的戏谑,兀自说下去:“我担心事情有什么超出了我的掌握,我总觉得,当年的‘他’还留有后招。”

  “我说,天帝大人,你未免也太谨慎小心了吧?”玄朱听完,不由得狠狠嘲笑起天帝来。“当年他亲眼目睹我三弟身化六道轮回之后就选择了魂飞魄散,若不是你我为了彻底得到此世天道的权柄,强留住他的残魂,投入轮回,又哪来如今的天道之子楚九歌?”

  “……”天帝无言,良久后才叹道。“或许真是我杞人忧天了吧。”

  之后一仙一魔又互相交换了些情报后,天帝告了辞,离开了。

  等确认天帝确实是真的离开了过后,玄朱不由得舒了口气:“一个个的,都爱往我梦里钻是怎么回事?”

  只是还未等这口气舒完,他便察觉到自己的梦境又又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玄朱:有完没完!

  而且,玄朱敏锐地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就是自己为了避免被天帝发现而赶出去的,他亲爱的蠢弟弟,裴临渊。

  胆子挺大,刚才被赶出去,这没多久又找上门来。玄朱不由得气笑了,这是觉得他不会对自己动手,才敢这么自信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骚扰他?

  他看临渊是转世太久,已经忘了小时候被哥哥打·屁·股的痛苦了。

  想着给裴临渊一个教训的玄朱,这次并没有阻拦裴临渊进入到这片梦境。故而,已经是由二渊主导的裴临渊轻松地就出现在了玄朱面前。

  没想到这次没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裴临渊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看到眼前生得一脸邪肆的男人,当即缓缓笑开,奉上一礼:“再次叨扰大哥……”

  话音未落,回应裴临渊的就是一把重重砸在他面前的猩红大刀。

  裴临渊:?

  裴临渊摸了摸被刀气划破的脸颊,小小的眼睛里透露着大大的疑惑。

  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进来套话的吗?

  为什么要攻击无辜又可怜的他?

  短暂地思索了一秒后,出于礼貌,裴临渊和玄朱打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爷爷们,你们孙子的小说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