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 一处山谷之中,一座简雅的院落里。

  “这就是弟弟吗?”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伸过手指头戳了戳小临渊的脸蛋儿。

  “是啊,这就是小鱼的弟弟。”说话的妇人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鱼是姐姐, 以后要保护好弟弟哦~”

  “我才不要呢!”小女孩把嘴一撅, 小脸一仰。“弟弟是男孩子,应该弟弟长大后保护我才对!”

  默默听着母女俩对话的小临渊默默翻了个白眼。

  “可是弟弟还没长大呢, 还很小啊。”妇人依旧语气柔和, “在弟弟长大之前,小鱼姐姐就勉为其难保护好我们的圆圆弟弟吧, 好不好?”

  小女孩听了母亲的话, 脸狠狠皱住,盯着母亲怀里的小孩看了许久,才一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好吧,看在娘亲的面子上。”

  “呵呵。”妇人被她那模样逗笑,在小女孩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那就拜托我们的姐姐了。”

  十年后。

  “快走!带着圆圆走!”

  杀掉最快追来的一批修真者,裴姝月对此时已长成娉婷少女的裴羡鱼吼道。

  “娘,你呢?”裴羡鱼手足无措地问道。

  裴姝月摇摇头:“追兵很快就会来, 若是执意一起走,到时谁都走不了。”

  “不要, 娘——”裴羡鱼哭喊着出声。

  裴姝月揉了揉她的头,道:“小鱼乖,不要任性。”

  说完,她又蹲下身,与幼小的裴临渊平视:“以后, 娘亲不在了, 圆圆要听姐姐的话, 知道吗?”

  对上母亲那双总是泛着秋水的眼眸, 小临渊苍白着一张脸:“我们,就不能把那个东西交出去吗?只要把他们想要的给他们,说不定——”

  “不能交。”裴姝月柔柔打断了小临渊,眼眸里映照出裴临渊的模样。“那是娘亲,是我们家最宝贝的东西,绝对不能交给他们。”

  “可是——”

  “娘亲说的没错。”一直咬着唇没有说话的裴羡鱼突然道,“我们绝不能交。”

  “裴羡鱼怎么连你也……”

  幼小的孩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的法术弄晕,跌倒在少女的怀里。少女抱起孩子,噙着泪对裴姝月露出一个笑容:“娘亲,我和圆圆一起等你回家。”

  裴姝月嘴张了张,哑声道:“好。”

  随着这声“好”,裴羡鱼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要夺眶而出,可在完全落下来之前,她着怀里的孩子就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望着孩子们远去的身影,裴姝月终于松了口气,而接下来的就是……

  “女魔头!你休要在负隅顽抗,还不赶紧将魔尊秘宝交出来!”

  追兵已经赶到,而她也没有了顾忌

  平日里总是温温柔柔,细声细语的女人举起了她许久不曾用过的剑,正如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母狮,怒视着来犯者们,拼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离开。

  “一起上吧,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废物!”

  女人给出了拒绝的答案,唇角处勾起一抹嘲讽而轻蔑的笑容,将属于母亲的那份温柔藏起,露出了凶兽的利爪。

  战斗,一触即发。

  ……

  等裴临渊再醒来时,他们正在一处山洞中,已经逃离了追兵的追捕。洞口外,裴羡鱼倚着石墙站着,视线牢牢地锁在远处。

  裴临渊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曾经山谷里茂盛的森林被夷为平地,灼热的火焰燃烧在大地上,地上,是一具具辨不清模样的焦尸,而在那片焦土的中央处——

  一把剑,屹立着,而它的主人却无了踪迹。

  那是娘的佩剑。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裴临渊一眼便认出了那把剑是属于谁的。

  “娘呢?”裴临渊喃喃问道,这是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可怕。

  裴羡鱼没有说话,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那把屹立不倒的剑,似是要将这一幕狠狠记在心里,绝不允许忘记。

  “……”裴临渊沉默了一下,随即拉了拉裴羡鱼的手,对她扬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羡鱼,我们去把娘的佩剑拿回来好不好,等娘回来了——”

  “娘不会回来了。”裴羡鱼冷淡地打断了裴临渊的话,她蹲下来一把将身子小小的裴临渊,终于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哽咽。“圆圆,娘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最后一点侥幸也熄灭,脑子里不停闪过与这一世母亲的想处。他并非真正的五岁幼童,他清楚明白“不会回来了”意味着什么。

  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抓住一般,胀得生疼,而那股疼痛又流入四肢百骸。

  他想要哭泣,想要怒吼,想要发疯——可他不能。

  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刺痛让他清醒,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小小的臂膀抱住埋在自己肩侧的少女:“姐姐,我们一起,我们以后,一起。”

  少女的哭声顿住了,用又哑又小的声音说了一个字:

  “……好”

  至此,他们便只有彼此了。

  ……

  “后来,我们隐姓埋名,虽说生活过得颠沛流离,但也不算失一段平静日子。”

  “只是自那以后,不管过得再苦,你再没有哭过了。”

  裴临渊站在一棵通身恍若碧玉的树前,抚摸着树上的纹路,淡淡道。

  那树如同一个巨大的翡翠雕刻而成,树体纤细优美,周身散发着通体荧光,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情舒畅,灵台清明。

  青穹木,仙品灵植,取其一叶佩之可以不惑,食之可以清心,若是取其木枝炼制法宝更是可以抵御心魔——更有记载,青穹木一生只结一个青穹果,若是服用便可彻底改变体质和根骨,以后修行亦是再也不会旁生心魔,乃是修真界人人趋之若鹜的绝世珍宝。

  谁能想到,在魔宫的地底深处,竟还有着这样存在于传说中的宝物呢?谁又能想到,这棵青穹木,便是曾经与裴临渊相依为命的姐姐,裴羡鱼。

  “羡鱼,现在想来,你和娘亲拼死都不愿意交出来的那样东西……”裴临渊露出一个落寞的笑容,又惨杂着几分苍白的虚弱。“是我,对吗?”

  青穹木静静立在那,没给裴临渊一点回应。

  裴临渊早已习惯了青穹木的沉默,兀自说着:“后来我们像别的修士那样,入了宗门。”

  “再然后,在那里,你遇到了那个人。”

  ……

  当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娇美女子的裴羡鱼,领着一个面相俊逸,看上去就十分老好人的男人走到裴临渊面前事,裴临渊差点没反应过来。

  “羡鱼,你刚刚说什么?”裴临渊微笑着道,只是那笑容却不怎么友好。“我没听清。”

  可惜裴羡鱼仿佛没注意到自己弟弟的脸色,一脸娇羞地抱住男人的臂膀:“就是说,从今以后,魏郎就是人家的夫君了嘛~”

  那般含羞带怯的模样真看不出平时是个一拳撂倒金丹期妖兽的人。

  “夫君?我怎么不知道我何时多了个姐夫。”裴临渊的眼刀不要钱地往一旁的男人身上扔。

  哪里来的狗男人敢拐走羡鱼?!

  被裴羡鱼称作魏郎的男人接触到裴临渊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在下魏澜山,一清门弟子,与小鱼相识于烟柳秘境。在秘境中,我与小鱼……”

  说着魏澜山的眼睛就放在了一旁的裴羡鱼身上,诚挚而深情,一双眸子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无限柔情。

  “我与小鱼相知相识,暗生情愫,情定终生。”

  “还望……小舅子成全。”

  对上魏澜山略带讨好和真诚的眼神,裴临渊面色微微扭曲,你都叫我“小舅子”了,我还能说什么。而且!!!

  裴临渊视线移到某个满心满眼都是魏澜山的女人身上,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还没嫁出去呢着胳膊肘就拐不回来了!

  “你们爱怎样怎样吧!”老子管不着。

  说完,裴临渊便摔门而去了。临走前,还能听到身后的谈话声:

  “这……小舅子是不同意?”

  “没事没事,他就这脾气。不管他~”

  “可这样好吗?”

  “管他呢,人家就要和魏郎在一起嘛~”

  “小鱼……”

  “魏郎……”

  听了一耳的裴临渊怒斥:笨蛋情侣!

  ……

  “那时候,我虽然心里面不太高兴,但却还是觉得那男人信得过的。”裴临渊一边熟练地给青穹木灌注灵力,一边以一种极为平淡的口吻叙述着当年。

  “毕竟……”裴临渊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纷杂不明的情绪。“那个时候那个男人对你,的确算是真心的。”

  “羡鱼,直到如今,我依旧不懂那个男人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爱你,却又能毫不犹豫地背叛你呢?”、

  ……

  一清门房间内,裴临渊蜷缩在床上,面部扭曲涨红,全身上下每一寸经脉都在发出剧痛,猩红的纹路在身上若隐若现,独属于魔族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周。

  “魔气?为什么临渊身上会有魔气。”魏澜山一脸诧异地看向蜷缩在床上因为痛苦而意识模糊的青年,如临大敌。“他是魔修?!”

  察觉到魏澜山的态度变化,裴羡鱼赶忙将裴临渊挡在身后,一脸焦急地想要辩解:“不是的,魏郎,你听我解释……”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得从魏澜山带着裴羡鱼和裴临渊回一清门商讨结契大典说起。裴羡鱼与魏澜山相恋已有些时日,魏澜山也已说动门内长辈为二人在一清门内举办结契大典。故而,裴临渊作为裴羡鱼唯一的亲族,自然是要陪同前往。

  本来一切事宜都已商量好,一清门上下对裴家姐弟亦是恭敬有加。可谁知在晚宴过后,裴临渊却突感不适,身体昏沉不堪,意识到不妙的裴临渊赶紧回了房间。但没想到,还是被因为担忧而追上来看看的魏澜山给发现了。

  “不,不对。”魏澜山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床上的青年,表情错愕又带着点……惊慌。“魔修的魔气要更加浑浊斑驳踩碎,而且他身上的红痕简直就像是传说中魔族的魔纹……”

  裴羡鱼听到魏澜山说出“魔族”二字时,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无措和心虚,连反驳的声音也变得少了几分底气:“魔族,魏郎在说笑吗?魔族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封印了啊。”

  她的反应让魏澜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脸色变得苍白,自言自语道:“是了,方才的宴会上有一道以烈山果做成的菜式,常人服下只会觉得情绪高涨,但若是魔修或者魔族服下便会激发体内魔气与魔血。”

  说着,他又望向床上痛苦挣扎着的青年,语气笃定:“裴临渊如今这般,与我门密卷中所记载的半魔激发出了魔族血脉的模样一般无二。”

  “半魔……”此时魏澜山望向裴临渊的表情已经变得冰冷,手中白光一闪,本命法剑便已握在手中,步步往床边的青年走去。“不应存在于世上。”

  “不要!”裴羡鱼大声喊道,张开了手臂挡在心爱之人面前,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里布满乞求。“不要,求你,圆圆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求你,澜山,算我求你了,放过他吧。”

  那双总是笑意盎然的眼眸此时盈满了泪水,魏澜山对上这双眼睛时心里便是一颤,他自是舍不得他的小鱼伤心,可……

  视线再次移回了裴临渊身上,青年身上触目所及皆是猩红魔纹——魏澜山再次下定了决心。

  “小鱼。”魏澜山唤道,却少了往日那份体贴和温柔。“你也吃了烈山果却毫无反应,证明你并非魔族,等到时你说自己不知道裴临渊的身份,只要将他交出来……”

  “够了!”裴羡鱼一下子打断了魏澜山的话,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般,本是柔弱带泪的表情瞬间凶狠起来。“圆圆是我家人,我绝对不会把她交给谁!”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

  魏澜山也好,曾经的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也好,从来都只会说“只要你们肯交出来”这样自以为是的话!

  绝不能让魏澜山抓走圆圆!必须先下手为强!

  裴羡鱼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摇铃枝”,对着魏澜山轻轻一晃,清脆悦耳的铃声在房间内响起,恍若海妖的歌声,又恍若山魅的低语,如梦似幻,如幻如梦。

  猝不及防遭受到裴羡鱼的发起攻击,魏澜山突感浑身脱力,以剑撑住身体,对着裴羡鱼道:“你与他并非亲生姐弟,又何必执迷不悟!”

  “是亲生又如何,不是亲生又如何!”

  裴羡鱼再次加大了对摇铃枝的灵力输送,清脆的铃声变得急切起来,让脱力跪在地上的魏澜山更加的难受,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小鱼,你……”

  魏澜山只来得及说这几个字就支撑不住裴羡鱼的攻击,彻底昏死了过去。

  裴羡鱼定定看了地上的魏澜山一眼,低低说了声“抱歉”,就带上蜷缩在床上的裴临渊就离开了房间。

  只是,裴羡鱼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动手之前,魏澜山就已经给一清门的一众高层偷偷传了消息过去。

  还未走到山门,裴羡鱼便入了一清门早已备好的陷阱中,被一清门人抓了个正着。

  “妖女,竟敢窝藏包庇魔族之人,你该当何罪?!”一清门掌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裴羡鱼就是一阵吹胡子瞪眼,义正言辞的发言。

  “我们姐弟二人百年来潜心修行,从未危害过修真界,何罪之有!”裴羡鱼冷笑嘲讽,桃花般的眼眸扫过一众一清门弟子,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让众弟子心中一寒。

  “哼,雕虫小技!”掌门冷哼一声,驱散了裴羡鱼施展在众弟子身上的“威慑”。

  没想到自己的天赋能力这么容易就被破解,裴羡鱼心中一凛,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带着裴临渊逃跑。

  又或者,只是圆圆一个人也好……

  “众弟子听令,随本座诛杀这妖女,和她背上的魔头!绝不能让魔头觉醒!”

  “列阵!”

  随着周围一清门弟子依掌门之令变换脚下位置,奇妙的阵法在裴羡鱼脚下展开,一个困杀阵就此完成。

  这困杀阵乃是一清门独家秘法,据说是千年前用来诛杀魔族大将所用,以裴羡鱼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在这样的阵法中撑下来。

  除非……

  裴羡鱼偏头看了看背上一无所觉的裴临渊,心的那个念头逐渐坚定下来。

  “等等!”一个声音响起,叫停了众人的动作。

  ,操控整个阵法的掌门闻声而去,见到来人,眉头便是一皱:“澜山?”

  “师父,清手下留情!”魏澜山急匆匆地跑到掌门面前跪下,开口就是为裴羡鱼求情。

  掌门眉间褶皱加深:“澜山,我知你不忍眼睁看着昔日爱侣落难,可她窝藏魔族,决不可姑息!”

  “师父,小鱼起先并不知情那裴临渊是半魔血脉,并非有意窝藏魔族啊!”魏澜山对掌门苦苦乞求,想要为裴羡鱼开脱。“如今所为也是因为裴临渊是她自小唯一的家人,一时冲动才犯下大错,只要弟子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鱼一定会……”

  “我知道。”

  裴羡鱼打断了魏澜山对掌门求情的话。

  “什么?”魏澜山转过头来看向她。

  “我说,圆圆的身世,我一开始就知道。”裴羡鱼在那双满不可置信的眼睛中,一字一句道。“魏澜山,其实我一直在利用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更加顺利地掩藏我们姐弟俩的身世而已。”

  “不,怎么可能,小鱼,你是骗我的,对吗?”魏澜山痛声质问,看向裴羡鱼的眼里满是渴求。

  他希望她说“是,我骗你的”;他希望她听他的话交出裴临渊——他希望,她能回到自己身边。

  裴羡鱼躲过他的视线,轻声道:“对不起。”

  魏澜山眼里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他知道,她不会回来了。他也知道,他护不住自己的小鱼了。

  “澜山,退下吧。”掌门叹了口气,对魏澜山道。

  “是,弟子遵命。”

  见得那男人终于不再做执着于她,裴羡鱼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有些抽痛。

  ——可她并不后悔。

  她抬起头,对上掌门的视线:“界清真人,你大阵已成,动手吧。”

  界清真人自持裴羡鱼已是插翅难飞,故作大度道:“本座允许你临死前留下几句遗言。”

  正在暗中准备某种术法的裴羡鱼没想到,界清真人竟主动“帮”她拖延时间。既然如此,不如陪这位界清真人聊上几句。

  她微微一笑,问道:“不知界清真人可听说过上古一种奇木?此木生于神界界墟之处,接临魔界离魂渊,木身通体碧玉,有净化心魔之功效。”

  界清真人眸光一闪:“你是说,青穹木?”

  裴羡鱼此时提起,难道她手中有青穹木的线索?界清真人眼神微闪,决定先等裴羡鱼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正是。”裴羡鱼颔首,又问道。“那掌门可知,青穹木一生结一次果,食之便可脱胎换骨,道心圆满,百年内便可飞升仙界。”

  “青穹果?!”界清真人连忙追问,“你知道青穹果的下落?!”

  若说只是青穹木,界清真人尚能保持冷静,但一听到青穹果的消息,便立马坐不住了,脸上的急切和贪婪是一点没有遮掩。

  “青穹果的下落啊……”裴羡鱼拖长了尾音,将界清真人的胃口足足吊了起来,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当然知道,而且——”

  “它就在我手上!”

  骤然,裴羡鱼身上光芒大作,围在周围的众人一时不妨全都被这强光逼得睁不开眼。

  唯有界清真人凭借高深修为尚能不被这诡异光芒所慑,看清楚了裴羡鱼胸前浮现出来的青色果子。他喊道:“裴羡鱼!你即使此时服用了青穹果也根本不是本座对手,你最好还是将青穹果交出来!”

  裴羡鱼闻言却是唇角轻勾,脸带嘲讽:“谁告诉你是我要服用青穹果了?”

  要使用青穹果的是——裴羡鱼侧目看向背上昏迷的裴临渊,眼中闪过些许温柔和不舍。

  对面界清似是察觉到了裴羡鱼的用意,急不可耐地大吼:“你要将青穹果给那魔头?!青穹木是魔族克星,你给他服下,青穹果清正纯粹的力量只会让他爆体而亡!”

  “确实,如果只是直接服下的话。”裴羡鱼竟是认可了界清所说,可又听她所言,却好似话里有话。

  催动着青穹果的力量,裴临渊的身体飞至空中,金青色的结界以青穹果为中央展开,将界清等人屏蔽在结界之外。

  界清望着那结界内情形呐呐自语:“旁人不可能尚未炼制就能催动青穹果的力量,除非、除非她是……”

  除非裴羡鱼就是青琼木!

  想明白这一点的界清立马命令周围弟子:“赶快抓住她,她是妖修!”

  妖修?周围弟子听到这二字,又想起方才掌门与裴羡鱼之间的对话,瞬间想明白了——裴羡鱼就是那传说中的青琼木所化!若是谁抓到她将她炼化,不,将她契约成自己的妖奴……

  所有人看着裴羡鱼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一双双眼睛中充斥着贪婪的欲望,似乎每个人都将裴羡鱼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呵。裴羡鱼自嘲一笑,面对步步逼近的众人,催动法术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

  一旦献祭的术法开启就不能停下,而她恢复真身后造成的灵力屏障足以阻挡这群人一时,让圆圆吸收青琼果的力量,辅助他完全觉醒魔族血脉了。

  到时候,这些人自然无法奈何得了圆圆。

  只不过她就……

  回头歉意地看了一眼处在昏迷中的裴临渊,裴羡鱼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完成这道术法的最后步骤——

  “小鱼!”

  裴羡鱼动作一僵,闻声望去,出声叫住她的正是魏澜山。

  “不要、不要……”魏澜山苍白着一张脸,嘴唇颤抖,透过结界和一众红了眼的弟子们与裴羡鱼遥遥相望。

  从魏澜山的眼里裴羡鱼读出了恐慌,哀求,愧疚……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

  “不要!小鱼!求求你……”魏澜山嗫嚅着道,“千万不要做傻事……”

  裴羡鱼看着这样的魏澜山,唇瓣轻启,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抱歉。”

  裴羡鱼再次催动术法,她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而空中青琼果的光芒也越发明亮耀眼。

  最后裴羡鱼的身影彻底透明消失,扑向空中的裴临渊,青琼果也跟着被吸收进了裴临渊体内。

  “不好!青琼果被那魔头吸收,他很久就要醒了!”界清发现裴羡鱼制造出来的屏障消失,立刻命众弟子列阵攻击。

  那魔头要完全吸收掉青琼果还需要一点时间,他们必须趁这个时候杀了那魔头!

  可没想到,一道剑光划过,竟挡住了众弟子的攻击。

  “澜山?!”

  出手之人竟是魏澜山。

  面对昔日的师兄弟以及师父谴责和震惊的目光,魏澜山低下了头,道:“抱歉,师父……这是小鱼拼死也要护着的人,我……”

  魏澜山话还没说完,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他身后掠过,直直逼向他对面的界清。

  “呃呃呃呃——”

  下一秒惨叫声响彻云霄,只见得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界清此时正被一人踩在脚下,无数血色的曼珠沙华从他四肢百骸生长开来,艳丽而妖冶。而界清像是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吸干了一样,变成了人干,可即使变成了人干界清的意识却依旧保持着清醒,清醒地感受着生命慢慢枯竭的痛苦。

  “魔、魔族——”

  如此诡异而恐怖的画面吓得周围的弟子大惊失色,有得甚至大叫着尿了裤子,而有的撒腿就像跑,只可惜——

  “嗖——”

  碧绿的藤蔓穿透了准备逃跑的弟子的心脏,干净利落地一下毙命。

  嫌弃地将身上的血甩干净,藤蔓扭动着身子爬到主人的身旁邀功。

  藤蔓的主人像拍孩子的头一样拍了拍它,受到表扬的藤蔓高兴地扭了扭身子。此时,藤蔓的主人终于抬起了头来,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模样,艳丽的花纹爬上眼尾,妖异而危险,让人忍不住被吸引,又忍不住颤抖和惊恐。

  只是,很快,他们就感受不到恐惧了。

  “啊——”

  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此起彼伏地响起,还站着的弟子发现原本站在身边的同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具尸体,再一低头,发现自己也不知何时被那可怕的藤蔓穿过了胸膛,心脏停止了跳动。

  不过瞬间,在场围剿“妖女”和“魔头”的一清门弟子,无一例外,尽数——哦不,还剩下一个。

  “魔头——”

  轻而易举地挡下来自身后的攻击,身后偷袭的人狼狈地被击出数里之外。那人想要再次攻击,可身体却被一股力量压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裴临渊将那些藤蔓收起,转身缓缓走向趴在地上努力挣扎的魏澜山,语气冷淡听不出悲喜:“我答应过她不会动你。”

  “为什么要杀了我师父和师兄弟——”魏澜山通红着眼吼道。

  “因为她们杀了羡鱼。”裴临渊平静地打断了魏澜山,仿佛一潭永远不会再有波澜的死水。

  裴羡鱼用献祭的方法让他活了下来,可他的心却死了。

  “她死了。”裴临渊看着趴在地上死死盯着自己的人,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阐述了这个事实。

  “因为你,因为这些人……也因为我。”裴临渊说这些的时候眼帘垂下,眼睫轻颤,仿佛无声地落泪,可他却再也无法哭出来了。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杀死她的凶手。”

  “而你和我,是罪魁祸首。”

  听到最后一句话魏澜山终于忍不住崩溃了,他冲着裴临渊大喊:“杀了我吧——杀了我——”

  “我答应了她,就不会杀你。”裴临渊看着趴在地上崩溃疯掉的男人,语气逐渐冰冷。“而且,我也不会让你死。”

  裴临渊抬手,将一颗深绿色的种子种入魏澜山的体内,道:“这颗种子蕴含着我的一丝本源之力,只要我不死,种子就会保证你不死。一旦你出现足以致命的伤势,种子就会自动吸收周围所有生灵的命源和魂魄来保全你的生命。如果周围没有生灵,种子会操纵你的身体前往有生灵的地方……魏道友这般善良的人,应该不会喜欢看到无辜之人因你而死吧?”

  “你……为什么……”

  “死,多轻松?”裴临渊俯视着地上的魏澜山,轻笑一声,道出自己的目的,语调轻柔而奇怪。“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带着对羡鱼,对姐姐的无尽悔恨和自责,饱受折磨的活下去。谁也杀不了你,就连自己也一样。”

  “我们谁都别想解脱。”

  自那日起,裴羡鱼死了,而裴临渊的心中也诞生出了另一个自己。

  ……

  “后来我带着你留下的种子来到了魔宫。”裴临渊倚靠在青穹木的枝干上,仿佛一个缩在母亲怀里的孩子。“纯血魔族的血脉让他们无发生出一丝抵抗之心,我顺理成章地成了魔尊。”

  “也是在成为魔尊之后,我才发现……”裴临渊的语气有些低落,半垂下的眼帘遮盖住眼睛里驳杂不明的情绪。“这竟是个书中世界。”

  很是奇怪,照理而言,他那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百年,对于前世种种早已忘得差不多才对。可那个时候他一接触到那些与书中剧情相关的人和事时,那本书的内容就仿佛烙印一样出现在脑海,好像是在提醒他一样。

  “更奇怪的是——”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裴临渊脸色瞬间难看,“这么多年来我对所谓的‘书中剧情’竟然深信不疑,未曾觉得有一丝奇怪。”

  ——他真的有看过那本书吗?裴临渊突然不确定了。

  正在裴临渊深想之际,他身下的青穹木却突然扭动起树枝来。

  “羡鱼?”裴临渊有些惊喜地喊道,可内心却并没有多少期待。

  这两百年来,由羡鱼留下来的青穹果种子种出来的青穹木时不时就会这样动两下身子,但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灵智,属于裴羡鱼的灵魂更是一直在沉睡。

  就在裴临渊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以后,青穹木伸出一根木枝探向了裴临渊的脖子上带着的吊坠。

  那是个样式十分普通的吊坠,菱形的宝石晶莹剔透,宝石里面一种金红色的液体微微晃动。

  ——这是楚九歌制作出来送给他装神血的道具。

  想到那个人,裴临渊的心脏漏了一拍,他握住宝石,问:“羡鱼,你想要这个?”

  伸出来的树枝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裴临渊的意思,然后它上下点了点,意思是“想要”。

  得到了青穹木肯定的答案,裴临渊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道:“神血中的力量极为霸道和强悍,若是贸然吸收——”

  青穹木不耐烦地抽了裴临渊一下,打断了裴临渊的话。

  这般仿若娇嗔的举动让裴临渊一下子脑海里闪过昔日记忆里的少女,他意识到或许这一次与往常真的不一样,不由得紧张起来,就连呼吸都放缓了。

  “好,我可以给你,但是只能一点点。”裴临渊答应了青穹木的请求。

  那根代表青穹木的木枝开心地晃了两下,与以往裴羡鱼在他记忆中得了好处就嘚瑟的模样一般无二。

  裴临渊赶忙从吊坠上的宝石中取出了一滴蕴含着霸道神力的神血。

  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神血终于被取了出来,青穹木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极品珍贵的美食佳肴一样扑了过去——

  就在神血与青穹木接触的瞬间,青穹木本身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难道……

  金光渐渐变小,原本扎根在那的青穹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长相娇俏可爱,脸上带着灵动表情的绿衣少女。

  少女站在原地似乎还有些迷糊,咕溜溜地视线转到裴临渊身上时,刹那间迸发出光芒,一蹦一跳地扑向已经傻了的裴临渊怀里——

  “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