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实世界后,谢经年把自己的外形服饰调整回地表世界的正常人类后，开始在大脑内有条不絮地安排这一“假期”需要做的事情。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暂时不是回家，而是去一趟现在的联合政府大厦。
幽灵柰一如既往的方便,那扇银色的门开了又合，带着他来到近海区繁华城市中心的那幢巍峨大厦。
第一支队与HDP的记忆虽然被深空与地海抹去，但是现在的联合政府仍然凭着大量的遗留信息还原了事件的原貌。
阿斯莫德在化为地底深处的土地之前，与吴廉沟通过他们最终的计划。
无论之后如何,他们都必须死守东海防线,将地表的人牢牢护住。
为了更好地完成HDP当时设定的计划，吴廉没有继续隐藏他的身份，反而以最庄重的态度，将一切告知联合政府的最高层——联合政府最高委员会委员长。
而对于即将到来的灾难，联合政府终于找到了爱阿斯莫德副局当年留下的最终方案——吴廉负责的漫画愿力计划。
那是在深空与地海再次复苏之际，在阿斯莫德的认知里,唯一能保全地表群众们的计划。
只不过……代价就是,整个阿斯莫德大陆。
谢经年熟练地隐匿自己的身形，熟练地按下第十九楼的电梯,然后转入复杂回旋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他穿过正在忙碌工作的联合政府职员们，怀揣一种奇妙的平静,走向那间办公室。
尤加正在那里等着他。
银色头发的青年坐在黑色办公桌后,他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就连方巾都端正地放在胸前的口袋里，与平时的随意完全不同。
看到谢经年逐渐显露的身影,尤加勾了勾手指,门被一条绿色的光腕攀援过去，拉扯关闭。
“你终于来了，看来地下世界这几天事情不少,让你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最近经过艾俄罗娅上传的数据，联合政府计算出地海世界与地表世界的时间已经越来越接近，马上便要平行。
等到平行的那一刻，地海的主意识便会苏醒，就算是吴廉也无力再压制住那样的星际怪物。
“呵，不少？不如说是相当的多吧。”
谢经年没好气地拉开椅子，毫不客气地坐在尤加面前。
“说吧，联合政府现在的态度是什么。”
谢经年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道。自从他恢复记忆之后，知晓真相的联合政府高层便将能自由穿梭于两个世界的尤加作为他的联络对象。
似乎在联合政府看来，尤加是最让人放心的存在。
“和之前说的一样，把屏障加固，再撑一百年。”
尤加手指交叠撑着下巴，看上去也有些疲惫。深空与地海的数值每日都呈几何指数一般迅速增长，它们的复苏基本已成为定局。
就算没有空之亡骸教团的符文阵法，深空也迟早会从那个卷云中挣脱恢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惜深空最怕的就是时间问题，它也因此相当的重视空之亡骸教团的符文阵法，甚至不得不暂时扔掉那些对于自己主级使者的戒备，发自内心的信任谢经年。
因为深空只有这一条路，对它来讲，它绝不能比地海后恢复全力。
时间与空间最终的决战马上到来，参战双方无人在意战场上的蚂蚁。
“目前没有办法，如果屏障被毁，过去HDP的全部牺牲就都烟消云散，变成无意义的泡沫，联合政府目现在的侧重点，只能是继续加固屏障，保住目前有能力保住的地表。”
尤加挑了挑眉。
“不过……毕竟人类还是办法比困难多。”
“异能者因为那场史上最大的收容计划已经在地表基本消失，但是联合政府还有科学，目前科研部正在解构原来HDP留下的档案，希望能从其中找到一些可能的希望。实在不行……他们还有最后的底牌。”
说到这里，尤加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将现在的状况列在两人面前，联合政府因为深空与地海清除过记忆，对所有事情都要重新上手，变得有心无力，他们只能选择地表的大部分人，但是他们也并没有放弃地下还在坚持的英雄。
可惜地海与深空的那次联合，不仅让地表失去记忆，也让地下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归途与后勤。
“最后的底牌……”
谢经年虽然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对最后的底牌这句话有些惊讶。
异能者已经几乎都在地底，异常物品也散落流失，难以集齐，HDP已经成为过去的一个影子，土崩瓦解，联合政府还有什么能作为底牌的东西？
难道是……
“第一降临者？”
谢经年有些狐疑地看向尤加。
第一降临者，在HDP档案中先于深空地海从世界之外而来的降临者。身份，性别，外显，一切都未知的那位降临者，几乎只是一个覆盖在HDP收容档案上的影子。
尤加正在喝水，闻言猛烈咳嗦两声，看上去像是突然被水呛到。
“咳咳，咳，这谁知道呢？不过肯定不全是。”
他声音很轻，轻的像是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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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沉眠的少女从梦中猛然惊醒，她翻身坐起，周身不受控制地开始环绕月华般的光芒。
“谢累月，你会怎么选？”
尤加少见的，几乎称得上违和的严肃表情像是一个无法逃脱的魔咒，刻印在谢累月的脑海之中。
你要怎么选？
是为了哥哥毕生的夙愿，毕生的追求，去选择将他与整个地海世界放弃，装作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好过完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还是救哥哥？
谢累月不想看到谢经年出事，但是……
但是她无法意识坚定的选择第一个选择，也不知道如何去选第二个。
深空如此强大的主脑在她的意识里，只要她接受，那么她就会变成深空。
谢累月清楚的知道，她会因此拥有强大的，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但是她也会因此永远地失去她自己。
谢累月，这个偷来的名字，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可谢累月这个名字，是她最后的底线。
这是她真正的母亲为她拼命护下的生机换来的，是她的哥哥力排众议为她争取来的，甚至是年幼的自己凭借最干净纯粹的心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
她有什么资格去放弃？
况且前面的赌桌之上，坐着的可是深空。
造成全部灾难，全部痛苦的深空。
我会怎么选呢？
黑发的马尾少女坐在床上，整个人像被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压垮。
论坛上的月色太太已经停更一段时间，谢累月的社交软件私信已经被戳爆，但是她真的写不出来任何文字。
因为她现在已经开始害怕想象未来。
“月月——是不是有人敲门了，你快去看看——”
卧室外厨房响起谢母的声音，谢累月连忙应和一声，动作麻利的下床开门。
谢累月和谢经年的父母……或者说养父母已经结束了他们的在外环游，赶回家来。
在二老问起哥哥为什么不在家的时候，谢累月一边紧张的要死，一边嘴里打着哈哈，说哥哥最近工作忙碌。
她无奈又匆忙，路过正在检查电视线路的老爹，跌跌撞撞的跑到大门口，问了一声“谁啊”，顺势拉开防盗门。
“surprise！看到哥哥有没有很激动啊？”
穿着一件黄黑配色休闲服的谢经年正站在门口，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笑容明朗地向自家妹妹打招呼，他胸口处有一只黄黑色的渐变蝴蝶胸针，头发也不是漫画里的黑黄渐变，而是正常的黑色。
他一如既往地向妹妹打着招呼，就像是过去无数次从超市回来一样，仿佛什么地海世界，什么狗屁深空，什么共鸣异能，都没有存在过。
“谁啊——”
谢父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他刚刚从外面回来，衣服还没有换，刚刚正穿着波西米亚大衬衫和花短裤蹲在那里修电视线路，现在一听到有人来了，立马把谢母的嘱托扔到一边，跑来查看情况。
“谢经年——你小子还会回来啊？哎呦，我还以为你已经工作到忘了你爹妈了，每次给你打电话都是我在工作。”
谢父本来还以为有陌生人，怒气冲冲的就冲了过来，没想到在门口僵持的，居然是他的两个孩子。
“呃……爸，你先进去，先进去。”
谢经年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谢累月和谢父两个人都推了进去。
“我这不回来了嘛，爸，你快给我讲讲你和妈旅游的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事，我这些天一直在加班之后也是，都快无聊疯了。”谢经年眨了眨眼睛，好声安抚着谢父。
谢累月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谢经年，看的他背后发毛。
二人的养父谢凡是个相当一根筋的工程师，很容易就被谢经年的三言两语带的偏移话题，但是谢累月不一样。
谢经年并不知道在上次之后尤加那个老六又找到了自己妹妹，甚至把目前的真正现状完完全全平铺在妹妹面前，只为了让谢累月知道这一切。
只不过，就算尤加没有再次开口，谢累月和苏安财，秦子涵三个无脸圈大佬，也足够他们将零散的碎片全都拼起来。
谢经年并不知道谢累月知道多少，但是以他对妹妹的了解，妹妹是个很优秀的人。
优秀到只要她去寻找，就没有找不到的真相。
更何况……吴廉已经尽他自己所能，将真相画了出来。
“谢凡！快过来帮忙切菜！是经年回来了吗？”
养母谢安的大嗓门在厨房内响起，谢凡连连唉着，头也不回地把兄妹两个人扔在了沙发上。
谢经年尴尬地蚌在原地 和谢累月一切大眼瞪小眼 面面相觑。
“我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了 记忆也回想起来了。”
谢累月开口。
深空主脑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她的身体 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 幼时的记忆随着时间的飞逝都会变的非常模糊 更何况谢累月还在HDP收容室内沉睡了近三十年。
但是因为深空主脑的存在 她对于HDP 对于过去谢经年的记忆 清晰到仿佛昨日。
第一支队的每一个人的样子都在她的眼前生动地被呈现 深空的主脑让她的大脑好像变成一台高清放映机 将过去的一切血腥与不甘淋漓尽致地展现。
谢累月刻意将声音压的很低 谢父谢母的隐约对话从厨房里传出来 显得如此具有烟火气息。
她的养父母 真的只是一对普通人夫妻。
一对在这座城市生活的 恰好都姓谢的 十分恩爱的普通政府职员夫妻。
在上次离开前 尤加将二十多年前的一切告诉谢累月。
在接受联合政府下派任务 收养谢累月和谢经年之前 尤加代表的联合政府曾经告诉过夫妻二人 你们的两个孩子 或许并非你们理解中的正常孩子。
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谢经年与谢累月。
“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孩子 在我们眼里 他们都只是孩子而已。”
谢凡摇摇头 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他当时这样和联合政府的代表说道。
他和妻子都知道 这两个孩子的身世一定不简单 毕竟这可是联合政府亲自下派的任务。
但是……
但是那两个小孩子 向着当时刚刚在这座城市扎根下来的 两个在生活的泥泞中挣扎的 疲惫的成年人伸出了手。
他们的眼睛都亮亮的 好像藏着这个世界上成年人眼里再也见不到的光。
谢凡那时候就知道 无论这两个孩子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 也无法阻止他与妻子的决心。
毕竟这可是这是他们亲手选择的家人。
“你还真是迅速……尤加还是吴廉 又来找过你了？”
谢经年也压低了声音 他的本来以为谢累月最多了解到表面的真相 没想到居然恢复了记忆。
“有什么区别吗？不论如何 只要命运石镜的过去被勾画出来 我就一定会记起来。”
谢累月耸耸肩 让谢经年感受到了别人面对他时的无力感。
“哥哥。”
谢累月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你到底和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交易 能如此轻易地在地海世界与地表世界之间穿梭？”
“嘘——”
谢经年连忙示意谢累月声音再低一点。
“老妹 暂时不要让爸妈知道 恐怕他们会担心到疯掉……”
谢经年和小时候闯祸之后一样 频频向着养父母在的厨房看了好几眼
确定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客厅的异样之后 才揉着太阳穴坐下来。
谢累月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深空力量无法隐瞒记忆的特性 谢经年恐怕也不会让她知道丝毫关于地底世界的事情。
可是哥哥。
总是藏着那些痛苦压力与磨难 一个人去承担去忍受 你疼不疼啊？
你真的不会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