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卷云舒,极北冰原的熔岩凭空出现蔓延,虽然并没有危急重要的人类聚居地,但是仍然覆盖艾塞克斯的话题地位,成为明晨之城的现任最热话题。

  有人说绝望赦罪要挣脱悲伤的禁锢,所以地下被封印的熔岩重新开启。

  有人说黑潮再次席卷而来,也许地海马上就要复苏。

  有人说将要归来的不是黑潮,而是深空,毕竟空之亡骸教团在明晨之城中制造的失踪案件那可是越来越多,而官方行动成效甚微。

  各种谣言在民众之间迅速蔓延,变成一根根危险的导火索。

  但是军会已经无暇顾及,明晨之城的局势太过混乱,而战斗委员长又过于年轻,还被叹息之墙的重建工作绊在原地,无力支援。

  存续委员长重病垂死,秩序委员长与律法贵族勉强平衡,军会现在几乎名存实亡,已经陷入瘫痪。

  律法贵族手握晨昏之环的权利,而且他们的前辈与当年的赦罪们签过契约,就算是艾俄罗娅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那个契约——晨昏律法的存在,任何赦罪都无法对与正在支撑晨昏之环的律法贵族出手。

  贪婪现在不知道还在大陆的哪个地方,艾俄罗娅早就用风联系了贪婪,但是玛门并没有回复。

  傲慢被污染绊住手脚,根本离不开地下,明晨之城表面看起来一如往昔,实则暗潮汹涌。

  所有人都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隐匿在暗处,等着某个大傻子大摇大摆的走上台前,将平衡撕破。

  明晨之城金碧辉煌的核心区,律法贵族的府邸采用金色的贵重金属淬炼修建,装饰奢华无比,被机油工人与巡回天平等人讽刺地称为“金屋子”。

  他们就像爬在巨人身体上的蛀虫一般,仗着自己先辈们的努力,手持晨昏之环的权限,名义上是在支撑着早已稳定的晨昏之环,实际以此要挟,想要彻底吞掉军会,更好地实现他们的欲望。

  面对地海与深空即将苏醒的现实,律法贵族们只想寻找自己活下去的方法,而非彻底解决一切的办法。

  苍白面具聚集在“金屋子”的周边巡视,在高空俯瞰过去,犹如一串串由人串成的珠链。

  他们在替他们的主人警惕。

  在“金屋子”的内部大厅,机油灯管在被刷成黑色的天花板上亮着光芒,无论白天黑夜,都像是一副夜空绘图。

  而大厅内部地面,则呈现海洋一样的幽绿水波。

  数张奢华的长椅排列在大厅之内,律法贵族的公爵达德利高居于大厅的最高处,像是国王俯瞰他的臣下一般,俯瞰着下方的座位。

  灰色的污浊闪过,在空间裂缝之中,身着灰色纱裙的美艳女人款款而出,随之而来的,是飘渺如烟的香气。

  “你来了?”

  达德利公爵身穿军会制服,带着金色的面具和黑色手套,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寸皮肤。

  他的手腕上,一颗红色的耀眼宝石如同火光般闪烁。

  作为律法贵族的最高领导者,他却对方糖这位空之亡骸教团副手流露出熟悉且欣喜的表情。

  “你与穹的交涉怎么样?”

  “主教大人,你看这是什么。”

  方糖只是抬起她那只已经化为白骨骷髅的手,只见白骨之间,命运石镜的碎片正在闪烁金色的光芒。

  她对律法贵族首领公爵的称呼,竟然并非公爵,而是主教。

  空之亡骸教团的领导人,深空的主教,从白风面前将方糖救走之人。

  深空的主教,与律法贵族的公爵,居然是一个人。

  这是任谁也无法想象到的,荒谬的现实。

  “呼……得到了就好。”

  公爵达德利看上去长松一口气,他手套下因为情绪波动开始出现莫名的凸起,像是有活物,要从他的身体中挣脱。

  “得到了,就可以更好地向天穹之主,展示我们的敬意。”

  “在那之后——”

  公爵的声音逐渐变得扭曲。

  “在天穹之主覆盖这一切之后,祂会像祂许诺的那样,把祂的主教变成一个正常人。”

  公爵看着自己的手掌,轻轻摘下了手套。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手掌。

  灰色的虫豸与污浊在他的手上攀爬着,被火焰溶解后又出现,他的全身已经只剩下骨架与眼睛尚且完整,其他的……都被年轻时选择的深空次级使者的力量吞噬。

  “哈哈哈,军会那些家伙再聪明也想不到,对我来说,只要自己活下去,就是胜利。赛特那蠢货已经帮我排除了一条路,那么剩下的,能让我成为赦罪,恢复正常的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我主的赐福。”

  “等到了那时候——这个大厅里坐着的所有人,不,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要为他们的弱小陪葬。”

  律法贵族的公爵,空之亡骸教团的领导者发出恐怖的笑声,方糖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恶心,真恶心。

  方糖心想。

  不过她也一样,她与这位主教,都是在疯狂中为了复仇而活的尸体。

  明晨之城,军会大楼。

  巡回天平首领卡利风风火火地走入巡回天平工作室,找到了还在整理资料的不烛。

  不烛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卡利恨铁不成钢的低声说道:“怎么感觉你出去一趟反而傻了不少呢?你还记得你有什么事没干吗?”

  “卡利叔叔——”

  不烛无奈地解释,“我知道,去一趟大楼底部……但是我还有巡回天平的工作没有干完,反正傲慢赦罪也没说明时间,等今天晚上我一定——”

  卡利没听不烛继续说下去,他这个好后辈什么都好,严谨认真对工作上心,但是就是过于上心,好像脑子里除了工作就只剩下工作,半点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甚至为了他的责任感,他可以把和赦罪的约定往后拖。

  卡利干脆直接拉过少年直接把他推到门外,对付和他父亲秩序一样的工作狂,必须要用强制手段。

  “你的工作我替你搞,你现在快去吧。”

  就不烛从艾塞克斯回来之后一直疯狂工作的劲头,卡利真怕他把自己活活累死。

  相比之下,就连去面见傲慢赦罪,都能称得上是一种放松。

  不烛叹了口气,他没有拒绝卡利叔叔的好意,转身走向角落里那个特殊的升台。

  跨越升降台与遥远的洞穴,菌丝,幽深地底的平台之上,棕色低马尾的青年依旧站在那里,像是一座永恒不变的丰碑一般,凝固在时间里。

  红色的,燃烧般的菌丝铺满大地,将那些地海与深空被封印时溢出的污染不停燃烧。

  “傲慢尊上。”

  不烛上前几步,深深弯腰,向着傲慢赦罪行了一礼。

  “不必这么客气。”

  傲慢叹了口气,威尔,威尔的姐姐薇尔娜,与不烛这三个孩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只有不烛的性格从来没有改变,依旧是如此的一板一眼。

  “礼仪还是需要的,傲慢尊上。”

  不烛直起身,站的笔挺。

  “……算了,我这次叫你过来就是想来问问你——你觉得你遇到的谢,是什么样的人?”

  傲慢赦罪神情突然严肃,虽然艾俄罗娅那样说,但是苏薪还想再从另外的角度确认一下。

  谢?

  不烛突然警觉起来,他并不知道傲慢赦罪突然提到谢的目的,谢的身份极为特殊,他不能不好好思考如何回答。

  在不烛的视角看来,这有点像送命题。

  “傲慢尊上是……”

  “别担心,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傲慢看着不烛像是警觉起来的炸毛黑猫一样有些好笑,虽然对方强行伪装成一副随口一问的样子,但是那冷淡表面下的担心与警惕却藏不了假。

  看样子又是一个沦陷在谢经年魅力之下的孩子。

  呵呵,不愧是他最强的对手,他最有力的第一支队队长争夺之人。

  傲慢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怪异的自豪感。

  “一位故人?”

  不烛有些疑惑,他从来不知道,傲慢还有什么故人。

  赦罪诞生于概念之间,受人类信仰,虽然更多时候不烛都觉得傲慢与懒惰二人过于像人,但是他们毕竟是神明。

  寿命漫长的神明。

  对他们来讲,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再过于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不过是漫长生命中一个短短的小插曲。

  什么样的故人,会让神明这样的存在,都铭记数百年?

  “哈哈,他的故事可是很长的故事了,不过这和我们的正事没有关系。”

  傲慢耸了耸肩,话锋一转。

  “我要和你说的正事是:帮我好好看着你的父亲。”

  不烛猛地抬起头来,这话几乎是在明确地印证他的猜想,自己的父亲,真的有问题。

  明晨之城外的机油棚区。

  在暗潮涌动之中,白风带领下的恒升三人,从外围的机油工厂开始,向着明晨之城暗中一点点移动。

  律法贵族对于恒升和风小小的通缉还在继续,他们无法大摇大摆的直接进入明晨之城搜索传火之冠的线索。

  艾俄罗娅虽然知道传火之冠就在明晨之城,但是那碎片被律法贵族把持,她也并不知道具体方位。

  风小小在明晨之城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毕竟也与律法贵族针锋相对,对传火之冠并无了解。

  她只能大概的猜到,以律法贵族那群实验疯子的脑袋,绝对不会把传火之冠这么好的素材放在仓库里吃灰。

  就连谢这位深空使者天灾级强者都能被他们当做实验的素材,没有什么是律法贵族不敢染指的东西。

  白风除了艾塞克斯副官之外,还有着拥有自我意识的特殊苍白面具的身份,但是他不太放心让这三个孩子在明晨之城里四处乱窜。

  三人中没有一个人的身份是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明晨之城的,风小小第一次感觉到回家如此之艰难。

  “所以……我们怎么办?”

  蜷缩在废弃机油工厂工人宿舍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白风一个不靠谱的大人带着三个少年少女流浪街头。

  恒升颤巍巍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