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可以从陨癫者的状态恢复,也是因为我是地海诡妖化人……对于地海诡妖来说,疯狂才是常态,我们本身就是地海海水的凝聚体,所以根本没有元素融合率这一概念。脖子上的颈环,也只是嫉妒赦罪留下来防止我再次被地海控制的工具。”

  “地海三次试图将我回收,但是因为嫉妒赦罪的颈环,祂都失败了。”

  “干枯走廊我们相遇的那次,就是地海最后一次出手干预。”

  深绿发的男孩三言两语之间门,将过去碎片般的记忆聚拢,解释,平铺在他认定的朋友面前。

  他是焦糖,因为嫉妒赦罪的恩德,而在五百年前追随嫉妒赦罪的眷属之一。

  焦糖是地海诡妖族群中的异类,他对于捕食的欲望自出生起就远低于其他同类,在一起围攻人类海岸的过程中,因为受伤而即将被同类分食。

  地海诡妖之间门没有道德伦理约束,它们生存的目的只有捕食,捕食,不断的捕食,将生命化为能量,进献给地海。

  就算是同类,只要受伤严重,无法继续捕食,那也会被其他状态相对较好的地海诡妖捕食,化为能量。

  焦糖从不认为这是对的,但他身边的地海诡妖都是如此。

  于是他心中产生了疑问。

  是不是……我才是错的?

  焦糖这样想着,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准备任同族将自己吃掉。

  也就是在那时,深蓝色的水波长发拂过,嫉妒赦罪带着巨鲸般的水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救下。

  嫉妒赦罪告诉他,他的纠结,并非因为他是异端,是不正确的。

  而是因为,他有一颗本不应被地海赋予地海诡妖的,人类之心。

  在一个错误的群体中,正确,反而变成了最大的错误。

  也正是那一刻,焦糖宣誓,自己绝对,绝对要成为嫉妒赦罪的眷属,帮助他,战胜地海,将地海诡妖一族,从永无止境的黑暗中脱离。

  但是好景不长。

  嫉妒赦罪的好友逝去,深空使者降临,在深空与地海的双重压迫下,嫉妒赦罪以身填海,以佑人类海岸线可以与地海诡妖维持脆弱的平衡。

  在这期间门,人类最强符文师凝星也牺牲于与深空地海的对峙中,焦糖原本在悲痛之中,想要随着嫉妒赦罪的其他眷属一起投身入海,化为埋鲸之地之上的遗冢。

  但是来自嫉妒赦罪的一封信,拦住了他的脚步。地海的污染不可小觑,就算是嫉妒赦罪,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地海扭曲意识,残魂反而为祸人间门。

  于是嫉妒赦罪拜托焦糖,成为最后一道防线。

  也正因于此,原本为天灾级地海诡妖的焦糖,只能变为升变三段的普通强者,于艾塞克斯之中游走,帮助人类抵抗自己失去自我意识,沦为捕食机器的同族。

  在这个过程中,焦糖曾经因为好奇化身为黑色地海生物,离开艾塞克斯,准备在干枯走廊散散心,却在变成幼体原型后□□枯走廊的一个小女孩抱回家。

  游走部落的人们虽然面对生命的危机,但是质朴又善良,那一段日子,是焦糖唯一卸下肩上压力,尽情享受美好的日子。

  直到……赛特被调来艾塞克斯。

  他有律法贵族与空之亡骸教团撑腰,焦糖又因为要帮嫉妒维持“锁“无法收回原本实力,在被迫成为赛特副手之后,他最终还是被赛特得到了一滴血。

  一滴天灾级地海诡妖的血。

  在实验基地,赛特利用焦糖的血制作出来无数不能称之为生命的畸形地海诡妖,作为地海的力量,与空之亡骸教团抗衡的后手。

  并且以此作为媒介,用与深空交流的符文阵法,染指地海的力量。

  对他来讲,成为怪物也无所谓,只要达到赦罪的高度,什么都能去做。

  焦糖迟钝地发现赛特无法言喻的疯狂,干枯走廊的游走部落也被赛特选为祭品,他想要杀掉对方来阻止这一切,却一直没有成功。

  直到谢与恒升,风小小的到来。

  焦糖逐渐变得语无伦次,最后沉默。

  而赛特化为的怪物还在混乱中挣扎着,尚未理清自己的五感。

  在难言的静寂中,就算是恒升这样不会读空气的大条性格也没有开口,沉默如雕像地立在那里。

  “你在想什么?”

  最终还是谢经年抬起头,异常犀利的直接点明焦糖现在内心深处最担忧的纠结点。

  “你是觉得,我们会因为你是地海诡妖,所以对你兵刃相向吗?”

  “还是你觉得,你同族造成的灾难为你压上了沉重的愧疚感,所以自己也不配任何美好……比如真心相待的朋友?”

  不烛和恒升一起摇头,对焦糖的这种心态表示不赞同。

  “重要的从来不是你是什么,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

  谢经年叹了口气。

  “焦糖,你告诉我,你是否一直在为抗击那些……被地海引导的地海诡妖,而与人类一同战斗着?”

  焦糖怔怔地点头。

  “那就没有关系,我们根本不在意你是不是地海诡妖。只在意你做了什么,心里怎么想。”

  谢经年耸耸肩膀,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因为男孩的真实身份露出异样的表情。

  他轻轻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掌心的温暖似乎一直传递到焦糖的心底。

  “在鲸落之后一个人被留下维持平衡很不容易吧,一直以来辛苦了,焦糖。”

  恒升在一旁疯狂点头,不烛迟疑片刻,原本冷淡如冰的表情也松动不少,显然对这番话也极为赞同。

  他抱臂靠在一边,焦糖硬生生从对方酷哥般的冷淡中看出几分不知所措。

  原来如此,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谢谢,谢。”

  焦糖抬起头,终于有了勇气去直视谢的眼睛,浅黄澄明如晨之环辉光的眼睛。

  焦糖那张一向没有好脸色的脸终于露出一个符合年龄的单纯笑容。

  如果忽略掉他身上明显属于地海诡妖的特征,他甚至只是一个,在现实世界应该在上小学的,普通男孩。

  “那……我就放心了。”

  焦糖的声音很轻,轻的如同地海上飞扬而过的海燕,将要在雷雨中俯冲入海。

  “我现在有个问题,钥匙就是你?”

  谢经年没有理会男孩的避重就轻,他想起刚刚男孩所说的第一句话,瞬间门将钥匙锁定到焦糖自己身上。

  “是。”

  焦糖的情绪在将隐瞒身份揭露之后便变得轻松,知无不答。

  “嫉妒赦罪与其众眷属死亡之后被地海污染,但是仍然以身化为一道巨大的屏障,锁着海洋之下无数窥视天穹的地海眼瞳。但在地海的冲击之下,嫉妒赦罪并不能保证这把锁会不会被外力打开。于是我诞生了。”

  “我是这把锁的钥匙,并不是为了打开锁塑造,而是为了……在危机时刻,可以再次上锁,以保证埋鲸之地可以永远地将地海压在地层深处。”

  恒升微怔,刚想说什么,只见远处赛特化为的怪物似乎恢复感知,察觉到他们,愤怒地舞起触手。

  巨大的灰色触手向着四人冲来,重重落下,激起一层层飞扬的灰尘和碎石。

  那怪物的力量极大,一看就是因为结合了深空与地海的力量,得到巨大加强后的结果。

  它的身上不断生长着怪异的融化伤口,又在时间门的加持下生长为平整的血肉。

  “钥匙……钥匙在哪里……”

  怪物只是用那嘶哑的声音不断怒吼着,仿佛那所谓的钥匙,是它无法失去的东西。

  “那这怪物,为什么对你这个钥匙执念这么大?”

  不烛皱皱眉,伸手血线扫过,将那几只触手划到一旁。

  “也许是因为它觉得吃了我,能获得更多地海的力量吧——”

  焦糖深感无语,嘴角有些抽搐,对赛特的执着几乎哭笑不得。

  更多的触手堆积而来,赛特的身形过于庞大,谢经年不得已,只能和恒升向后退去,被迫与不烛焦糖二人分开。

  那只怪物的身上体现着极为怪异的异变,他的触手末端并非地海诡妖那样的吸盘或是纤细的尖,而是呈现一种空间门错杂的混乱之感,就像被打上马赛克的动图。

  而它的身体,却处于一种不断老去又恢复年轻的怪异状态。

  时间门与空间门的错乱在它的身体上浮现,谢经年一边用银辉帮恒升分担战斗压力,一边思索。

  赛特因为同时承受地海与深空的污染,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深空的权柄在他的身上体现为空间门,那么地海,对应的就是时间门。

  时间门……

  这可真是可怕的能力。

  谢经年帮恒升挡下侧边的另一根纤细触手,恒升瞬间门抓住这个空隙,一重剑抡在那造型怪异的触手之上。

  而就在此时,远处升起的怪异鲸形雾气,突然凝实,向着艾塞克斯的方向移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烛用血线在赛特那只怪物的身上留下数条血痕,转头又看到远方埋鲸之地方向俯冲而来的巨鲸,与巨鲸身后跟随者的庞大幽绿雾气群。

  那些灰色雾气呈现怪异的圆形,散佚在巨鲸的身后,随着巨鲸的动作,前后波浪般起伏。

  巨鲸发出一声幽远的鲸鸣,那声音古老隐秘,仿佛穿过无尽的时间门,响在每一个时间门。

  “那是嫉妒赦罪和眷属们被地海污染产生的怨念!”

  焦糖脸色煞白。

  嫉妒赦罪当时虽然自愿陨落,守护叹息之墙,但是仍然因为被地海污染,产生了怨念。

  嫉妒赦罪是几位赦罪中最为强大的赦罪,他产生的怨念,根本无法被消除,危机时刻,嫉妒赦罪的眷属与代言人,共同选择自我牺牲。

  他们沉入海底,成为悬浮在地海之上被称为“埋鲸之地”的白骨岛屿 加固地海封印的同时 也压制着嫉妒赦罪的怨念。

  而这份怨念 如今已经冲破骨岛的压制 浮于天际。

  并且即将向艾塞克斯冲来。

  叹息之墙防御工程上的侦查员很快注意到那些幽绿的雾气 绞索被拉直 整座由钢铁与地海土石制造而成的边墙 像被唤醒一般 亮起机油燃烧的光芒。

  “拦不住的——”

  焦糖摇了摇头 那不仅仅只是嫉妒赦罪的怨念 蕴含着嫉妒赦罪的力量 还有着地海的污染在那里面。

  而且……

  怨念与地海诡妖并不一样。怨念来源于地海的主意识 寻常的共鸣 根本无法阻止。

  焦糖眸色黯淡的同一时间门 深紫色的风 在叹息之墙的工程边骤然亮起。

  在盘旋的风中 几片风铃草的花朵顺着气流 落到海蚀崖上 恒升的脚边。

  “风铃草……是小小姐?!”

  “叹 叹息之风?!”

  恒升与焦糖的声音同时响起。

  焦糖猛地转头 看向谢经年与恒升 作为嫉妒赦罪的眷属 他深知叹息之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风小小的共鸣确实不简单 但是焦糖没想到 居然是叹息之风。

  “这里交给我和不烛 你们快去叹息之墙防御工程的边墙上!风小小撑不了多久的……那边比我们这里更需要帮忙。”

  不烛耸了耸肩 表示赞同 他没有懈怠 手中的血线如刀般射入怪物的身前 阻止它的脚步。

  虽然下一秒就被打碎 但是依旧有着可以对抗的能力。

  “……好。”

  恒升深深看了那两个本来是敌人的同伴一眼 谢经年不再犹豫

  拎起恒升的领子 转身踏入银色旋转着的辉光门之中。

  叹息之墙工程边墙十分重要 多亏他早就偷偷顺着输油管道 在边墙附近打上了空间门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