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云泰找的人天刚蒙蒙亮就在地里忙活起来了，岳影得了裴济的吩咐，同样早早就去了地里，岳阳则在作坊开工前拦住了所有工人，告诉他们今天不用酿酒或制糖，全部的人都要帮着腌制大白菜，同时将他们分成了三组，一组负责清洗，一组腌制，剩下的一组则给腌好白菜的瓦缸蒙上油布，并且将它们送去仓库储存。
“子悠，是这样吗？”
辰时送孩子们去学堂后，裴济直接去了作坊，亲自教大家如何腌制泡菜，在他的指导下，负责清洗的人将硕大的白菜对半切开，腌制的人则将白菜放进巨大的瓦缸里，一层白菜一层盐的码放，每放一层都必须压紧压实，最后就是封缸了，必须要密不透风，第一缸由他们独立完成的泡菜弄好的时候，李婶不放心的喊住裴济，如果没问题，他们就可以封缸了。
“对，就是这样。”
过去查看一番后，裴济点头给予了肯定：“接下来就按这种步骤腌制即可，不管今儿地里收获多少白菜，都希望你们能全部腌制完。
“好。”
以李婶为首，数百工人齐声回应，很快他们就各自分工，迅速的忙碌起来，看他们干得热火朝天的，裴济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笑颜，跟着加入他们一起腌制，直到亲卫来找他，说商队的赵当家来了，他才放下手上的活计离开作坊。
萧家，堂屋。
“赵当家，不好意思，久等了。”
林知和宴无双已经带着小胖仔出去了，留在家里待客的是况云霄和宴南山，裴济进入堂屋后立即满脸笑容的致歉。
“裴少君客气了，是我突然前来叨扰了才是。”
回身看到他，赵当家站起来说道，态度是从未有过的谦逊，没办法，以前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来头不小，野心也甚大，连雪花盐都敢大量贩卖，还能酿制出高粱酒和葡萄酒那种神仙佳酿，但当日府衙审讯四大粮商和富户的时候，萧枳竟公然坐在堂上，经过打听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竟掌控着整个拢州的兵权，而且看府衙的态度，说不定连政权也在他们的掌握中，因此，他们可不敢再小觑他们，态度不自觉就谦逊了起来。
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细微的异样，裴济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咱们还是都别客气了吧，赵当家请坐。”
“嗯。”
点点头，赵当家暗暗命令自己，尽可能以平常心来面对他，不过效果似乎不太理想，心跳还是有点快。
“赵当家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接过下人送上来的茶碗，裴济边问边提起杯盖荡开漂浮的茶花，动作缓慢，气度斐然！
“我是想询问一下葡萄酒的事儿。”
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后，赵管事连忙敛去心神的浮动，缓口气后才继续说道：“上次陈海来的时候，跟你约定的是每十天供应我们两万瓶葡萄酒，可最近你们却说不能再供应那么多了，我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样才能继续供应我们。”
他们的葡萄酒受到了关外各国皇室和贵族疯狂的追捧，即便是每月六万瓶，基本也是供不应求，他们还想找他商量增加进购呢，却不想，这次前来拉酒的人竟回去告诉他们，萧家暂时无法供应他们那么多葡萄酒了，每个月最多一万瓶，从六万到一万，宰得也太狠了，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前来询问。
“抱歉，赵当家，这是我们单方面的问题，葡萄酒作坊暂时停工了，最快也得明年二三月才重新开启，出货的话估计就要等四五月去了，所以我们暂时不能再提供那么多葡萄酒了，希望赵当家能够理解。”
明年他们不仅仅要挡住匈人的攻击，还要打残打痛他们，所以战斗不可能像今年一样，短短个把月就结束，而战斗时间拉得越长，伤亡就越大，使用酒精的频率将会非常之大，在那之前，他必须准备足够的酒精，而且，今冬还有雪灾，一旦大雪纷飞，别说葡萄酒，高粱酒作坊也得跟着停工，估计只有白糖作坊才会继续运转，直到明年二三月积雪融化，作坊才会继续运作。
裴济看似客气，态度却极为坚决，没有任何要松口的意思。
“···”
赵英很想问他为何葡萄酒作坊要暂时停工，但思及他的身份，他又一阵缄默，好半响之后才略显无奈的说道：“裴少君，真的不能通融一下？”
现在已经十月了，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正是酒水需求最大的时候，此时大幅度缩减供货量，损失的可就不是一点半点的利润。
“真的不行，而且···”
迎着他的视线摇摇头，稍作停顿后，裴济还是如实说道：“从月底开始，高粱酒我们也不会再供应了。”
“什么？”
葡萄酒被宰了一大截就算了，连高粱酒都没有了？
赵当家心态有点炸裂，面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虽然高粱酒的利润无法跟葡萄酒媲美，可它量大啊，而且十分受关外各国百姓欢迎，哪怕一两银子一斤，卖得也极为火热，为他们创造了不菲的收益，是他们卖得最好的商品之一，能够与之媲美的，也仅仅只有雪花盐而已。
“赵当家，不止是你们，我自己在青田县开设的酒铺也会在月底关门。”
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裴济无奈的说道，这个时代可没有恒温设备，气温太低，酒不但不能发酵，还有可能冻成冰坨子，他也是没办法，否则他一定会尽可能保证高粱酒的供应。
“为何？”
最终，赵当家还是问了出来，他就是想不明白，这么赚钱的买卖，他怎么就能说不做就不做呢？
“为何啊···”
裴济故意拉长了尾音，雪灾的事情肯定不能说，片刻后他才继续说道：“因为我们要为年底或来年匈人的进犯做准备。”
“啊？”
这是什么理由？
赵当家表示不解，脑门儿爬满了赤裸裸的问号，可裴济却不打算再进一步的解释：“总之，葡萄酒的存量只能供应你们每月一万瓶，高粱酒最多到月底就不会再供应了。”
“···”
他已经摆明了态度，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要动摇的意思，赵当家又是一阵的沉默，很久后才抬首道：“按照裴少君的意思，你们至少还存有足够提供我们直到明年四月左右的葡萄酒，那我能不能直接带走剩下几个月的酒？想必裴少君也知道，过年的时候，酒水的消耗十分巨大，利润也比平时更高，这几万瓶葡萄酒，我们想在年前卖出去。”
赵当家的脑子也转得很快，立马就提出了新的要求，是怕他以后突然又不供应了，也的确是为了在过年的时候捞一笔。
“没问题，这样吧，为了补偿你们，我一次性给你十万瓶。”
一直以来，他们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裴济也不好意思太过欺压对方，十万瓶葡萄酒是他最大的极限。
“那就多谢裴少君了。”
闻言，赵当家总算再次露出了笑颜：“另外，裴少君，你此次最多能供给我们多少高粱酒？我也想一起带回去。”
自从上次陈海跟他商议好葡萄酒的供应后，每个月他们都会来拉三次酒，每次两万瓶葡萄酒，五万斤高粱酒，这个月已经来拉过两次了，只剩下最后一次，与其等到月底，不如今儿全部拉回去，反正他们最迟到月底就不会再供应了。
“嗯···”
裴济没有马上回应，垂眸陷入了沉思，搁在桌上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我最多只能给你二十万斤。”
虽然现在高粱酒作坊的人越来越多，每天产出的高粱酒数量也极为可观，可架不住他们卖得太好，几乎没剩下多少库存，而且，这还是在云州潞州都限量销售，没有敞开卖的情况下。
“行。”
经过短暂的交锋，赵当家也看出来了，裴济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既然说了二十万，那就一斤都不会多，就算他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那赵当家的人什么时候来拉酒？我也好让人给仓库那边打个招唿。”
终于搞定了，裴济也勾起了唇角，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得罪他们，毕竟枳哥哥还跟他们有合作呢，而且，明年他们还要继续合作。
“可能要下午，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银票，下午来的时候再结算货款。”
事实上，他是直接带着车队来的，但他没想到会突然多出那么多的量，不但钱没带够，马车的数量也不够，只能先回去一趟再说，当然，他也不可能空车回去，顺便再进购一批香肠腊肉也行。
“没问题，到时候我不在的话，你直接找岳阳即可。”
作为几个作坊的总管事，岳阳也跟他们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了，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熟识的。
“好，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还得尽快赶回去拿钱呢，赵当家说着就站了起来。
“赵当家慢走。”
“嗯。”
再次跟他点点头，赵当家转身离开萧家，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裴济吐出一口浊气，往后靠着椅背，他心里很清楚，若非赵当家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今日他可不会这么好说话，而且，突然毁约，也的确是他不对。
“高粱酒作坊真的要停工？”
况云霄不由得的疑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停工？
“嗯。”
裴济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早早让葡萄酒作坊彻底停工，特意抽调出一百工人提炼酒精的原因。
“师父。”
况云霄还想追问，却被宴南山拦住了，子悠会那样决定，肯定有他的理由，他们问太多只会增加他的烦恼，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最近他跟云逸都太疲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