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仆从心里也不禁泛起了嘀咕,“难道这还整不成是哪位官员?”

  赵珣面无表情,直接出示了自己的皇子令牌。

  “本殿是四皇子,快遣你们县令来招待本皇子,不然杀头之罪难免。”

  当今就没有几个人是敢拿皇子的身份来开玩笑的,更何况赵珣出示的那块玉牌被雕琢得十分精细,看起来不像是作假。

  这群仆从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来头不小。

  他们心里不安,一个两个连忙跑进了府内,禀报县令。

  赵珣扶住被气得不轻的林盛,出言安慰了他一两句,“太傅切勿生气,今日珣必定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他说话的声音淡然,声音也是如玉石相撞一般好听,但是听起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林盛抿唇,心里那股气倒是很快就消散了,只是现在对着赵珣有些欲言又止。

  赵珣发现了他的异常,低头看着他,问,“太傅是有何事想要与珣说?”

  林盛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罢了,毕竟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他自己这两天也搜集到了不少的县令任人唯亲,压榨百姓,欺上瞒下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恶劣了一些。

  这样一想,他心里的那份怜悯算是瞬间消散,决定任凭赵珣行动。

  事实证明,皇子令牌是好用的工具,江南县令很快就带着一大群仆人浩浩荡荡地出来迎接他们。

  赵珣冷眼看着一群人在他面前跪下行礼,没有多说一句话,所以他们必须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江南的县令叫孟回,他的名字带着书生文气,实际上也曾获得过科举考试的榜首,随后就被明崇帝调派来了江南当县令,治理江南百姓。

  只是可惜此人过于贪心,在任上上任未满一年,就开始与当地的官员私下勾结,收了不少好处。

  前些年江南发展很好,十分富庶,他这样的贪污行为倒也没有造成多大影响,百姓的生活也算是安定富足。

  但是今年异常的一场大旱,就让他露出了马脚。

  如此多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县令却对此无动于衷,就连百姓走投无路,上街乞讨他都要多加管制,目的就是不让此消息传到京城,让明崇帝知道。

  孟回本人倒是颇为富态,可以看出他在位这几年生活的是多么地安逸。

  赵珣让他们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大概三刻钟,孟回的腿肚子都在发抖,全身出了冷汗之后他才放过他。

  “起身罢。”

  一行人感恩戴德地起身了,孟回最先开对他道谢,“多谢殿下。”

  “今日刁奴刁难殿下,臣已经派人将他们拖下去处置了,殿下千万不要因为他们发火伤身。”

  孟回圆润的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看起来格外地虚伪。

  赵珣比他高上不少,就算是孟回站了起来,他也需要低着头看他。

  他的眼神带着点漫不经心,很显然地可以看出,并没有把孟回放在眼里。

  孟回在江南做官多年,太久没有见过如此不屑与轻蔑的眼神了,心里有几分愤懑不满,却还是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这可是皇子,若是待他出了什么差错,明崇帝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样想着,孟回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

  赵珣看着他的改变,心里冷笑一声,没有答他的话。

  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他一句,“孟回,听闻你欺上瞒下,草菅人命,此时可属实?”

  孟回闻言,直接再次对他跪了下来,“四皇子殿下请明察!臣绝对不敢有异心,到底是哪位在您耳边如此说我!”

  他这样一说,他身下的其他小吏也和他一样对着赵珣跪了下来,对着赵珣喊冤。

  “殿下,污蔑啊!我们大人平日里爱民如子,最为和蔼亲民不过了。”

  “对,不知是哪位小人,在您面前如此污蔑我们大人,殿下千万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言啊!”

  ……

  一时间,许许多多的声音冒了出来,为孟回辩解着。

  赵珣低头看着一群跪着为孟回辩解的人,心想,看来平日里孟回给他们的好处倒是不少。

  赵珣给身边的随从一个眼神,随从立马知道了他的意思,上前一步,制止住了他们嘈杂的狡辩声。

  “安静!殿下不想再听你们多言,至于结果如何,殿下英明,自然自有定夺。”

  一群人这才讪讪住嘴,低下了头。

  孟回头上的汗都滴到了地上,一是因为现在正值日中,赵珣一行人站在阴影处,没被日光照射,而孟回他们则是恰好站在了被日光直射的地方。

  加上赵珣身上散发的压迫性气势,让他脸上的汗掉得更快了一些。

  赵珣指了人群后的一个人,让先前的仆从出来辨认。

  “尔等刁奴可还记得此人?”

  被叫上前的仆从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眼熟的人。

  这不就是早上那位来为牢狱里的两位流民求情的人吗?!

  几位仆从瞬间软了腿,跪在了他们面前,一个劲儿向他们磕头,嘴上一个劲忏悔。

  “大人,是小的有眼无珠,求大人原谅!”

  孟回也在一边摸不着头脑,这件事仆从并未与他说过,但他看着面前的场景,就知道了这件事可定不简单。

  他只能心里一边暗暗骂着这群蠢奴才,脸上对赵珣露出了讨好的笑。

  “殿下,臣的奴才愚昧,定是刚才得罪了这位大人,奴才愚昧,还请大人也能多多担待。”

  他不愧是能做上县令的人,说话圆滑,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责任从自己身上撇清,还隐隐给着他施压。

  都已经明说了,他的仆从愚昧,那刚刚那位侍卫再与他们计较则是心胸狭窄了。

  赵珣看着孟回的这张脸,只觉得心生厌烦,便不再与他多费口舌。

  “此时容后再议,孟回,你草菅人命,随意处置流民,此事该当何罪?”

  林盛慢慢接下了他的话,“欺上瞒下,草菅人命,此罪当诛!”

  他的话掷地有声,孟回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一凉,居然产生了一种已经被砍头了的错觉。

  他心里暗道不好,不再耍花招,直接对着他们跪了下来,“四皇子殿下切勿听信他人胡说。”

  “我作为江南县令那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江南之地如此富庶,那必定是有臣的一份功劳的,殿下何时见到了我做有害百姓之事呢?”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没底,因为他不知道赵珣到底收集到了他的多少证据,但是在证据没有出现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就算是出现了证据,他也还有狡辩的机会。

  这样一想,他提着的心略微又放下了一些。

  哪料到,赵珣却没有像他想象一般的反应,而是直接让身边的侍卫将他扣押了起来。

  他手里把玩着手上的,明崇帝特意赐下的金牌,递给了一边的随从。

  “本殿乃奉父皇的命令下江南治理旱情,今日江南县令孟回对旱情瞒不上报,且妄想欺骗本殿,现将其扣押看管。”

  说完此话,赵珣没再看他一眼,直接转身,对着一边的其他人说,“动身去衙门,将那两人接回来。”

  孟回被两名侍卫用手帕塞住了嘴,嘴里唔唔着说不出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了,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怕是完了。

  其他的仆从也被吓住了,待在一处不敢动,最后也被制服了,关在了柴房。

  赵珣和林盛则是坐上了马车,被马夫拉着去了衙门。

  这次到了门口,赵珣他们没再多和门口的小吏多费口舌,直接让随身的侍从拿着明崇帝赏赐下的令牌,给小吏看。

  门口的小吏见此,自然不敢多造次,直接对着他们跪了下去,最后也让他们进了去。

  等到一行人进去的时候,县丞此时正稳稳当当地坐在大厅的中央。

  严肃的审犯之地,现在却是歌舞升平,为官之人居然直接在这里看起了歌舞。

  坐在正中央的中年人挺着肚子,盯着衣着暴露的舞女看得目不转睛。

  赵珣看着他的样子,厌恶地撇过头,有些难以忍受他这副猥琐的样貌。

  中年人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总算是将眼神从舞女面前移开了,看向了赵珣一行人。

  他有几分兴致被打断的生气,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大声呵斥了一声,“何等刁民,竟敢擅闯衙门!”

  他一边训斥着他们,也从座位上起了身,站起来之后,腹部的肥肉变得更加明显。

  赵珣不需多言,自有随从替他说话。

  “四皇子殿下与林盛林太傅奉陛下的命令,前来治理江南旱情,你竟敢对殿下和大人如此不敬!。”

  语毕,他将手上的令牌展示给中年人看。

  中年人被他们的来头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最后竟然下意识说了一句,“那群流民,有什么好管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

  等到说完,他才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在大人物面前到底说了何事。

  他只能张开嘴,又合上,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还是垂死挣扎了一句,“陛下莫非弄错了?江南并无旱情。”

  赵珣看着他蠢笨的样子,知道他比孟回要好对付多了,也不再想与他多话。

  直接将他甩在了身后,随意叫过一个衙役,让他带着他们去了地下的牢狱。

  他们下了楼,走过了幽暗的通道。

  下面的环境黑暗阴森,点着的火光也是晕黄的颜色,隐隐约约打在了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有几分恐怖。

  赵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让他们多点上了几盏灯,最终,昏暗的牢狱终于变得凉了起来。

  牢狱内的场景让人一眼可以将所有的情形收入眼底。

  赵珣一眼看过去,就见到了每个房间关押着的人。

  大多数都不是穷凶恶极的罪犯,而是面黄肌瘦,就连呼吸声都微弱的,无辜的百姓。

  林盛本就是一心为民的好官,现在见到这副场面,更是被气得不行。

  “荒谬!实在是过于荒谬!”

  就连赵珣派出的两位做戏的侍卫,如今也因为一日水米未进,加上衙役对他们用刑,肆意虐打,他们也趴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赵珣开口,“将此门打开。”

  他指了指关押着两位随从的牢狱,衙役连忙取下来腰间的钥匙,将门打开了。

  另外两位随从立刻进去,将两人扶了起来,背到了身上,在赵珣的示意下,带他们离开了牢狱,去医馆找郎中治疗。

  赵珣看着其他牢狱里,甚至难以有力气睁开眼的百姓。

  淡淡说了一句,“本殿是四皇子1赵珣,今日来解救你们了。”

  话音刚落,牢狱里瞬间起了稀稀疏疏的声音,有的人虽然没有任何力气,但是听到了“解救”二字,还是强行睁开了眼,看了他们一眼。

  赵珣先前吩咐他们将郎中带进衙门,还煮了一些粗粮,就在衙门的正厅里放着。

  衙役在他们的示意下,将每个牢狱的房门打开,将里面关押着的平民百姓放了出来,百姓总算是逃脱了无妄的牢狱之灾。

  尚有力气的都能自己扶着墙到上方,实在是浑身无力也会有人将他们扶着或者背着上去。

  就连林盛都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让他走的时候不至于跌倒。

  赵珣走在最后面,他发现这群百姓里面还是老人幼子与妇女更多一些,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正常。

  毕竟,男子向来不屑于做乞讨一事,怕是男子出门谋生,剩下里老弱妇女走投无路,才最终在大街上乞食。

  百姓上了衙门的大厅,厅内早已经飘起了米香,最中间摆着一个盛着米粥的大罐子。

  饿得发昏的百姓早就凑了上去,侍女为他们一一施粥。

  太久没有用过饭,甚至一碗粥就能让他们吃饱。

  赵珣建大多数人都吃完了,他便从一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此时正在坐在地板上的百姓。

  “今日本皇子将你们解救出来,本殿却也有一事相求。”

  他说罢,余下一群的百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