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公外婆的离别是在白落州童年的夏天,那天白远尚忽然出现,并且匆匆接走了他,小时候的白落州对外界反应还比较迟钝,接走了之后也没有太多反应,不哭不闹的,天真地以为很快又会回来。
但是,到了白远尚的家里就忙着上学、去兴趣班,昏天黑地地过了一阵,等他再次想起回乡下的时候却已经回不去了,再次等到外公外婆的信息,便是他们都双双去世了。
后来白落州慢慢长大了,眼里逐渐失去了光彩,随着不可逆转的成长,他越加深刻意识到,一份纯粹的爱意,是世上最难得的东西...
譬如外公外婆的爱,又譬如燕玲的爱...
凤王环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白落州是麻木的,他在此之前脑子里准备了许多的应对预案,但事实真的发生,而且亲眼见到一个生命的离去的时候,他的理智拿感情没有任何的办法。
看到安然无恙的白落州,凤王环松了口气,但白落州的失神无主的样子,却又让他心痛不已,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无声地陪在他的身边。
直到夜幕降临,头顶的灯忽然开启,白落州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适应了灯光后才找回到了自己的意识。
“你终于回来了?”
凤王环给他倒了杯热水,“饿不饿?”
白落州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有饿的感觉,却吃不下任何食物。
凤王环递给他个热乎乎的馒头,“多少吃一点。”
最朴实的食物往往具有最温暖的力量,白落州咀嚼着松软的面团,胃里填进去了东西,意识逐渐清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凤王环,尽管他走到哪里都精气神十足,但从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茬也知道,这两天休息得不好。
白落州轻声问道,“你忙什么去了?”
凤王环愣了一下,拿出手机给他翻看这两天爆出来的新闻。白落州这时候才知道,那天之所以联系不上凤王环是因为他的公司出现了紧急的危机公关,在他刚刚签下一笔投资订单的时候,必须要把事情处理妥当。
怪不得联系不上人...
白落州看着手机里的讯息,沉默了半晌,才问了句没什么用的话,“你都处理好了?”
凤王环点点头,“按程序在推进。我行得正坐的端,才不怕他们乱说。”
白落州笑了笑,有些无力失落,“家里的事,你都知道了...燕玲...”
“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凤王环轻轻摸了摸白落州的头发,沉重而磁性的声音里充满了可靠的力量。
白落州感觉就像别捆了许久忽然被解开了绳子,精神上一下就松快了。他将脑袋轻轻地靠在凤王环厚实的肩膀上,顿时疲惫一阵袭来。
这段时间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尤其是他的敏感期,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轰然炸开。而现在凤王环回到他的身边,他从未感到如此轻松。就连之前一直痛的发胀的腺体,此时也安然了下来。
凤王环将他揽入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白落州呼吸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舒服而惬意。
怪不得人人都想结婚,在这个时候有个热乎乎的人在身边陪伴着自己,这种温暖的感觉确实很好。
靠了一会儿,白落州猛然从恍惚中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慌忙起身从自己身上的口袋里翻找。
“你在找什么?”
“那个信息液,现在在哪里?”
“小田拿去了。”
白落州松了口气,又担忧地问道,“那你的腺体...”
凤王环摸了摸自己后颈,“没事。”
“我看看。”
凤王环往后一仰,躲过他的目光,“真没事。”
屁才没事。白落州眉头一拧,“给我看。”
白落州鲜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但说一不二的样子很有气势,完全不像柔弱的omega。凤王环一时怔住了。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白落州就绕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衣领子拉下,一片隐约有点渗血的纱布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红白分明尤为刺目。
腺体是人最脆弱、最敏感也是极为重要的器官,不像心脏那样藏在身体里,比眼睛关键而且致命,抽取信息液白落州听说过但是一点也不像尝试,光是想象,他都觉得痛苦得受不了。
大抵是感觉到了白落州情绪的波动,凤王环抢着说道,“小田做事很仔细的,不会泄露出去的。”
白落州心都揪起来了,想去碰却又害怕,指尖微微有些发抖,他想象不出那块柔嫩敏感的肉块会被伤成什么样子。他想表达自己的关心但是话到嘴边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轻叹道,“你怎么这么傻?”
“我查过你身体的数据,我怕你有意外。”
“那只是个可能!”
“但我也要做好准备。”凤王环将他抱着自己怀里,凑到他的耳边,似是满足地喟叹一般,“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只是意外的可能我也要压下。”
白落州感觉自己眼眶发热,喉头似是有什么哽咽住了,他就着凤王环的衣袖擦了擦眼睛,拍着他的后背问道,“你疼不疼啊?”
“不疼,我以前还挨过枪子儿呢!这算啥?”
“臭小子,就你能!”白落州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腰,硬邦邦的,拧都拧不动。
“你这什么力道,挠痒痒呢!”凤王环笑道,在他脸上啃了一下,“你也亲我一下呗。”
白落州晲他一眼,“你不是不疼吗?”
“多少有点...你倒是亲一下啊!”
白落州有点犹豫,说来也不好意思,他从小到大真没有什么恋爱的实干经验,有些亲密的动作他接受容易,主动起来多少有点心里障碍...
凤王环将脸凑到白落州嘴边,送上门巴巴地等着。
白落州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犹豫片刻,轻轻地碰了一下。
啊...这俊脸,有点硌嘴...
他摸了摸凤王环的脸,“以后多少用点护肤产品吧?”
凤王环一脸嫌弃,“用那玩意儿干嘛?娘们唧唧的!”
白落州翻了个白眼,“你现在不觉得,等你上点年纪你就知道保养的重要性了,哼!”说着他就作势腰推开凤王环。
凤王环哪里容他离开,将他揽得更紧,“你嫌弃我?”
“不敢~”
“口是心非对的家伙。”凤王环将脑袋搁他肩上蹭了蹭,“不准嫌弃!大不了以后你用不完的匀我一点。”
白落州彻底乐了,真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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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玲的葬礼凤王家没脸大办但又不得不办,俩人整理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坐车去了凤王老宅。
凤王环带着白落州一同出现,屋里的人都看了他们一眼,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有。
探究的、审视的、猜疑的...
白落州也回望着他们,来的人不多,都是凤王家里血缘关系上的较近,或者利益上较为紧密的亲朋,也是,这样的不光彩的事也不好宣扬,更不好大操大办,连死者的亲属都没有出现,可见管控之严。
凤王环刚签了订单,又把危机处理得很好,优异的表现在亲朋中早就传开,很快一些叔伯婶娘就团团围在了他的身边,亲亲热热地关心着他,就好像他们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很亲密似的。而凤王环面对这一张张虚伪的面孔也没有展现出多少不耐,脸上挂着礼貌客气的笑容,不急不缓地回答,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白落州看着凤王环游刃有余地处理关系的样子,心里不由产生几分自豪感,上次他们一起来的时候凤王环幼稚又执拗,而现在明显成熟了不少了。
臭小子,还有模有样的。
半响,凤王琮从楼梯上走下来,白落州注视着他,冲他点点头,礼貌道,“琮少爷。”
凤王琮缓缓走来,目光盯着白落州,似是要把人看穿一般,脸上也看不出是否有怒气,只是表情格外严肃。
在这样强大的威压之下,白落州感到肩头被什么压住了,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闹哄哄的屋里都安静了。
凤王琮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浑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之前他早就把白落州照顾燕玲的消息放了出去,现在大家都在等着看这出好戏。
强者对弱者的欺凌,永远都是有趣的戏码。
白落州低声道,“对不起,我尽力了。”
凤王琮沉吟道,“你还是不如你的父亲!”
白落州心脏微颤,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耳光。
在自己最看不起的人中,白远尚绝对榜上有名,倒不是说白远尚这个人真的就有多差,但作为父亲这个角色,白落州对他实在失望,尤其是将他卖给凤王家之后,还要榨干骨血这档子破事,这个死结真是这辈子都解不了。而如今自己却拿来和这样的人比较...
白落州暗暗捏紧了拳头,不由自主地咬住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