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万家灯火，璀璨夜色。
屋里一片寂静。
餐桌上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啤酒罐无序地排开，酒精味会发在空气中，让人深吸一口，都感觉有些上头。
漂亮清瘦的少年眼神迷茫，红红的眼尾还挂着泪痕，他似乎是在认真琢磨那个问题，又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再等眼前人的解释。
在这沉默的几十秒里，是陆沉21年来心跳得最慌的一次。
或许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沈意说这句话，似乎是有些趁虚而入了，他并不是等不了，只是他看见沈意在自己面前哭着说依赖自己的那一刻，他做不到不给他回应，他想以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去疼他，照顾他，可以让他放心地依赖自己。
可冲动之下的后果就是，他不知道沈意现在是否能接受他，不知道沈意反应过来之后会不会被他吓跑。
如果现在墙上有一个挂钟，那一定能清楚地听到滴答滴答的钟声，而餐桌边的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静默相对。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都打算揭过了，刚要站起来，一直呆愣地看着他的少年终于动了，他有些犹豫地抓住了他的衣服，眨了眨眼睛，眼神还有些呆，陆沉眼神微动，等着他说话。
下一秒，他就看见沈意对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刻，陆沉也不去管沈意这个点头是什么意思了，直接伸手一揽就把人抱紧了，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抗，但他却感觉脖子一湿，他知道，那是沈意的眼泪，于是，他转过头，温柔地吻去了他眼角的泪水。
不知是累了还是醉了，沈意被陆沉抱了一会就睡着了，陆沉把他从椅子上打横抱起走进卧室，然后把他放到床上，坐在床边看了他好久，才去拿毛巾来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第二天，当太阳的第一缕阳光从阳台上照进来的时候，沈意翻了个身，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整个人埋在柔软的被窝里，脸蛋睡得红红的，蓬松柔软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还没有完全清醒。
陆沉推门而入，看见他正对着阳台发呆，便走过去。
“醒了？”
沈意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似地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走过来的陆沉，叫了声：“陆哥。”
陆沉衣冠整齐，最外边穿了件黑色大衣，更突出他肩宽腿长的优势，他靠近的时候沈意还感觉到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明显是刚从外边回来的，衣服都没脱就直接来找他了。
他走到沈意面前，弯腰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轻声问：“有没有头痛或者哪里不舒服？”
陆沉的手有点凉，沈意刚从被窝里起来，有点被冰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回答说：“没有。”
陆沉收回手，见沈意一直仰头看自己，就屈膝蹲下来，和他对视，问：“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昨晚，他喝醉了，说了好多话……
沈意回忆了一下感觉有些丢脸，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点点头。
“全都记得？”陆沉追问道。
沈意想了一下，继续点头：“嗯。”
“那也记得我对你说了什么吗？”陆沉的音质低沉清冷，很容易让人入迷走神。
沈意看了他一眼，有些害羞地小声说：“我记得的。”
最晚他虽然喝醉了，但所有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他都记得。
“那我重新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陆沉眼神专注地看着他，问：“沈意，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再一次听到这句话，沈意的第一反应还是愣了一下，陆沉以为他清醒之后的选择是要反悔，眼神逐渐暗了下来。
“我知道了。”陆沉站起来，刚转过身，一双手忽然从背后圈住了自己的腰，他眼神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揽住了身前的人，低头在他发顶吻了一下。
什么都不用问了，他的行为就已经表达了一切。
“好了，快起来穿衣服，别着凉了。”陆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虽然屋里有暖气，但沈意现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又是刚起床，很容易着凉。
结果沈意放开他之后，一下子又钻进了被子里，把脸深深埋着，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陆哥，你先出去，我还想再睡一会。”
陆沉忽然笑了，沈意现在估计是在为刚才的事感到害羞，答应道：“好，那你饿了就起来。”然后走出去关上门，给足他消化的时间和空间。
听见陆沉的脚步声彻底被隔绝在门外，沈意才把头从被子里放出来，回想着昨晚和刚才的画面。
原本，在刚察觉陆沉对他的感情的时候，他是想要跟陆沉说清楚的，如果当时陆沉对他表白，他应该也是会拒绝的，可昨晚陆沉问他能不能做他男朋友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他妈妈的离世的这段时间，陆沉不离不弃地陪着他，照顾着他，陆沉的存在就像是黑夜里唯一亮着的那一盏灯，可以给他安全感和希望，他害怕这盏灯也熄灭了，害怕自己再一次被留在孤独里。
而他承受着陆沉的爱，就应该给他同样的回应。
陆沉在外面等了好久，沈意才从房间里出来。
“去洗漱吧，早餐我买好了。”陆沉回头对他说。
沈意看了他一下，说：“嗯。”
明明不是第一天和陆沉吃早餐，可沈意却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特别是陆沉一直看着他的时候，他就感觉脸上臊得慌，全程埋头吃东西都不敢抬头看他。
吃到最后，沈意才忽然说：“陆哥，我应该回家了。”
从沈如葬礼那天到现在，沈意都没回过家，之前他害怕回去会触景生情，但现在已经在陆沉这里住了一个月了，而且现在也放假了，陆沉也该是要回家的，再说，外公还在家呢。
他忽然有些愧疚，丧亲之痛的人不单单是他一个，他非但没有陪着外公，还在这里逃避了一个月。
陆沉看着他这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昨晚哭过之后，沈意才真的有点走出来的状态了，其实他也能猜到沈意想回家的原因，除了已经接受了母亲的离世和对外公的愧疚，应该还有面对他们关系转变的不习惯。
“你想回家，当然什么时候都可以。”陆沉说。
意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还以为陆沉会问他原因，没想到他直接就同意了。
“不过……”
“不过什么？”沈意有些紧张。
陆沉目光注视着他，“我给你过个生日吧。”
生日……
他的生日已经在被悲痛中过去了。
“我们把你的生日改成今天好不好？”陆沉问他。
沈意看着陆沉的眼睛，一向高冷自主的人此刻的眼神是小心翼翼且真诚，他似乎真的很想补给自己一个生日。
原本他以为自己再也不过会生日了，就好像……在他扔掉了一件破损的心爱玩具而伤心难过时，有人把它捡了回来，并且把它修补得焕然一新然后送回到他的面前。
他忽然鼻子一酸，点头答应道：“好。”
陆沉站起来弯下腰，挑起他的下巴令他和他对视，笑着调侃道：“昨晚还没哭够？还想哭啊？”
沈意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不承认道：“才没有。”
陆沉笑了笑，放开他，说：“没关系，在我这，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过了一会，他又说：“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哭太多，因为我现在业务还比较生疏，还不怎么会哄男朋友。”
沈意忽然脸一红，一点哭意都没有了。
下午，陆沉带沈意去了游乐园。
由于陆沉的长相气质太过出众，好多人以为他是明星，举着手机对他们拍了不少照片，沈意一开始还有点担心，陆沉以后迟早是要出名的，万一他们现在的照片被翻出来会不会对陆沉造成不好的影响，于是默默地打算跟陆沉保持点距离，结果陆沉却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还借口对他说：“这里人多，怕你走丢了。”
沈意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况且走丢了还可以手机联系，可手上挣了几下没挣开就不管了。
走着走着，沈意忽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他一回头，发现是一个小男孩。
那小孩挺懂礼貌的，撞了人立马知道跟他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沈意跟他说没关系，又看了看他旁边发现只有他一个人，于是多问了一句：“小朋友，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小男孩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子，说：“我妈妈我给我买冰淇淋了！”
沈意顺着的指向看过去，一个拿着甜筒的中年女性正好朝这边走过来，小男孩便开心地朝他跑了过去，女人把甜筒给了小男孩，又弯腰和他说了什么，然后看过来对沈意歉意地笑了笑，就拉着小男孩走了。
沈意却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不动。
十几年前，他和沈如也有过这样的一幕。
“小朋友？”身边低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沈意转头看他，陆沉问：“想不想吃冰淇淋？”
“想。”沈意对他说。
陆沉笑了笑，英俊的眉眼在阳光下异常耀眼，“在这等着。”
过了一会，陆沉买了一个甜筒回来，上面是草莓巧克力双球的，他递给沈意，沈意接过来，看了一会，才在最上面的那颗草莓球上舔了一口。
陆沉看着他伸出来的粉色舌尖，问了句：“甜吗？”
沈意抬头对他点点，笑道：“甜，谢谢陆哥。”
陆沉直接就着他的手，在他舔过的地方咬了一口，然后面不改色地评价了一句：“确实挺甜。”
而沈意却看着他咬过的地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