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哭!”

  本来勉强控制住的泪水,被这一巴掌打地决堤,疼都是次要的了,幼小的自尊心受到巨大打击。

  啪——又是一巴掌

  “别…”

  啪——

  “呜呜……”

  啪——

  小卷毛崩溃了,手护在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我不哭了…咳咳……姆妈别打了…”啜泣声很大,小卷毛脸色涨红,连呼吸都有些上不来了,拼命咳嗽。

  粗糙的大巴掌高悬脸侧,像是等她冷静下来。

  小卷毛努力压下胸口那股气,浓浓的哭腔充满恐惧。“姆妈…我马上…就好了,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高大女人悬起来的巴掌终究是没落下去。

  半晌,小卷毛冷静下来,垂头看地,不再一阵阵抽泣,只感觉到浑身麻麻的热,血液里都是汀汀的篮球砸地传开的鸣声。

  训练也接近尾声了,高大女人朝身后吼了一声,二十来个小萝卜头连忙停止训练,收球的收球,收障碍桩的收障碍桩,一声不吭,井然有序。

  小卷毛也闷头跑去,被一把拽住。

  “乔司,你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明年你就得参加比赛了,你现在的能力连他们一半都不到。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搞你这个年龄段的集训?我吃吃空闲的吗?进国家队,天赋、努力、联赛荣誉缺一不可,明不明白?”

  乔司垂头点头,圆润的下巴直戳锁骨,一声不吭。

  “说话!”

  “明…咳,明白!”

  高大女人拎起她的两只小尖耳,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等会你自己回家,等爸爸回家给你做饭,姆妈还要去训练。”

  乔司点头表示知道了,母亲是国家队主教练,大部分时间还是要给国家队的。

  乔司看着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努力推着装满篮球的铁架子推车,往相反的方向挪去,明明储藏室不在那个方向,她还是绕了半圈,等看不见那个背影了,才把车推进储藏室。

  新建的体育馆有高高的棚顶,铮亮的灯光,为了空气流通,在临近棚顶的地方开了大大窗户,天色已晚,橘光投进室内,融化进强光中。

  乔司在棚底下找,橘光半点也无。这里宛若黑洞,什么都能吞噬。

  她背好包,拼命跑出黑洞,一直跑一直跑,橘光洒在身上,冷风沁入心脾,嗓子眼冒出腥甜的味道,是自由的感觉!

  自由到情绪可以肆意外泄,自由到眼泪可以痛快淋漓!

  当最后一步迈进了于家湾小区,短暂的自由结束,又进入了下一个的轮回。

  “呼呼…咳咳”乔司停了下来,又喘又咳,她擦去眼泪,努力平复呼吸,慢腾腾地一步一步走回家。

  “小乔!今天训练结束得有点早哦!”开朗含笑的中年女声,成熟又温柔,像幻想中母亲的模样,足以勾引任何一个哭唧唧的委屈孩子回眸。

  更别说,她的身前的大铁炉子上正冒着腾腾热气,微焦肉香的饼子在空中翻了个面,落入铁炉发出嚓嚓的碰撞声。

  乔司知道,这是焦的饼皮摩擦铁板的声音,一口咬下去,松松软软的,很香。

  她摸了摸口袋,只有温热的湿,又去翻背包,在封面破烂的语文书的夹层里,找到两张纸质的一元钱,运动量过大的手颤颤巍巍,递过压得平整崭新的纸币。“阿姨,要一个饼。”

  阿姨拿过纸币,塞进围裙的小兜里,重新撵开一块面团。“自己拿零钱哈,姨给你做个刚出炉的,切成小块小块。”

  铁炉子很大,是放在店面外的,专门卖饼,店里还售卖面条炒饭之类的,面条的各种码子旁边有个小炉子,里面用热水煮着鸡蛋和小粽子,炉子边缘温着盒装袋装的牛奶,零钱盒子就在旁边。

  乔司踮起脚,从盒子里摸出五角钱,余光晃了两圈,犹豫了一会,又放回去。“阿姨,我想要一包豆奶。”

  最便宜的豆奶,五角钱,很甜,乔司很喜欢。

  “好嘞。”阿姨在滚烫的热水中拎出豆奶,随手抹去水珠,放在乔司手心中。“哎哟,你这手怎么这么脏。”

  阿姨牵着她,在店外拉出的水管下冲洗,脏污褪去,露出红肿的掌心和黢黑的小指头,像脓血堆得没处去,全挤在小指上,黑如墨水,似乎一破皮就会全涌出来。“哎哟,你这,疼不疼啊?”

  乔司没敢说疼,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圈,没掉出来。

  可怜委屈的模样让阿姨心里一揪一揪的,她去餐桌上撕了点卫生纸,小心卷在乔司的小指上,用胶带绑住。“成了,过几天就不疼了。”

  粗糙的包扎毫无用处,可乔司却觉得自己被精心呵护着,两手紧握豆奶和热饼,小指高高翘起,怕纸巾给烫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