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缀着委屈的颤音,撞得乔司红了眼,她牵着鹿城的手放在唇边不停地亲吻。“对不起,老婆,我答应你,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再也不掺和这些事了,和你回家生孩子,专心呆在你身边好不好?”

  那股久压的气就这么打了三个不像样的巴掌,又被乔司三言两语给消去了。鹿城缓和了许多,因愠怒染红的眸子也褪去了。“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乔司半含住鹿城的指腹,口齿含糊不清。忽然,吻到不一样的触感,她摊开鹿城的掌心一看,以往白皙完美的手不复存在,五指指头上都有程度不轻的损伤,一层薄薄的痂覆在上面,盖住了发黑的灰尘和小石子。

  鹿城向来都是矜贵大小姐的模样,乔司连个碗都不舍得让她刷,这样的伤出现在她的手上,乔司一时难以接受。“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她拿起匕首就往外走,鹿城忙扯住她的衣服。“没有,是我自己弄伤的。”

  这一扯,本就陈旧的衬衫扣子脱了出来,露出大片裹束的白色绷带。

  白得扎眼,白得令鹿城窒息。

  绷带几乎覆盖了整个上身,丝丝缕缕未包裹进绷带的皮肤也布满干涸的血渍和浅浅的伤痕,隐隐湿润的绿色和暗红色交织在一起,在白色布料上凝成块状,这里就是浓重草药味的源头。

  鹿城记忆中的身体不是这样的,她无法想象这绷带下的身体是怎样的残破。

  她颤着手,虚抚在乔司身前,“疼吗?”

  乔司笑着宽慰她。“不疼。”

  怎会不疼,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胸腔的起伏一不小心就会扯破伤口,能感受到丝线从裂缝抽离的痛感,像是没封好的衣服,一用力就劈里啪啦地断了。

  鹿城勾起她的手抚在自己的心口上,“可我好疼。”

  密密麻麻的酸胀填满胸腔,乔司强忍着眼泪,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得尽快交换双方的信息。“你的手是怎么伤的?还有你是怎么过来?爷爷奶奶知不知道?怎么又成了玫家的制.毒师?”

  一个个问题朝鹿城倾倒而来,可她现在没有心情回复这些。

  鹿城向上拉她的裤腿,塞在靴子中的裤脚冒了出来,乱七八糟地堆在靴口上,再拉,却有弹性地收缩了。

  鹿城细看,乔司裤脚处有一根黑色松紧带,应该是踩在脚下防止裤腿乱跑的,她转而去解乔司的皮带扣。“我看看你的腿。”

  乔司阻拦不过,被扒了裤子,双腿凉飕飕地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两人早已是名副其实的妻妻,但毕竟好久不见,乔司多少还有些扭捏的矫情,她使劲拉扯上衣试图挡住隐私部位。

  鹿城压根懒得瞧她挡的地方,自顾蹲下看疤痕累累的膝盖。

  这条腿她看过无数次,弹片疤痕在哪里,多大的尺寸,陷进去多深,还有多少弹片没取出来,她心里清清楚楚。

  眼前这条腿和记忆中相差不大,倒是鹿城此刻为数不多的安慰。她摸着一处凹陷的疤痕,在它的上方轻轻按了按。

  “唔!”痛呼声不大,被刻意压下去了,可身体反应没办法撒谎。乔司的腿抽搐了一下,整个人直接倒坐在床上,此刻小腿悬在空中,不敢触地。

  缓了好一会,乔司才慢慢把腿放在地面上,垂着头不说话。

  鹿城跪在她腿侧,抱住她的大腿,埋头在她膝盖上。半晌,乔司感到膝盖上温热的湿润,一下子心口发酸,胀得喘不过气,她连忙仰起头,鼻翼收缩,喉咙蠕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

  她伸手环住了鹿城的后脑,眼泪簌簌地掉,深觉自己无能。

  无能保卫自己的国家,无能守护自己的家乡,甚至这么一条腿,也无能维持住原来的面貌。“对不起…”

  我想和你过平静普通的生活,上班前能在匆忙间有个吻,下班后能在烟火中话家常。

  可事与愿违,我已经踏入这漩涡中,身边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同胞枉死,家破人亡,鲜红的血渗进黑土里却无人可知。

  我们的祖国,上万公里的边境线,总要人去守护,不是你,就是我。

  可到头来

  既是你,也是我

  这或许是最悲情的浪漫。请允许我,称它为浪漫。

  乔司润着嗓子,却如砂石在喉,“对不起…”

  吱呀——

  “哎哟我去!”

  乔司应声回头,瞥见一只还未来得及跨出门槛的脚后跟。

  图刚其实没看到什么,只看到‘玫红’坐着,‘铜琅’跪在她两腿之间,暧.昧的氛围还未从他的眼睛传到大脑,他的身体就先一步弹出房门了。

  人之所以能创造出灿烂的文明,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人脑丰富的想象,尽管那一眼还不到一秒,图刚已然脑补出不得了的情.色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