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乔司的脑袋瓜里竟想着:两半脑袋的人也能骂人吗?

  我们的家、      “去死吧!”

  “去死吧!”

  两半脑袋也能骂人吗?

  乔司不怒反笑,食指抽出拉环,手臂一扬,轻巧上抛。

  昏暗中一个不明物体成抛物线落在战壕上方的积土堆中。

  敌人预感不对,侧头望去,圆筒状的深绿手.雷扎进眼里,与他腰间弹.药带中的手.雷同款,熟悉得致命。

  这是他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乔司猛吸一口气,抱着身上的尸体,后仰沉入水中。

  嘭——

  一声沉闷的爆炸,污水晃了晃,荡起小浪尖,战壕上方洒下不少积土,水面又浑浊了不少。

  爆炸的冲击力与少量弹片的弹射夺走了敌人的生命,他的脑袋炸成了开花脆皮肠,脑浆混合血肉搅和成火锅汤底,连带着身体一齐摔进水里。

  身上的重量陡然变大,压得乔司的身体又下沉了一些,身下的尖刀噗嗤一声,完全没入她的身体,只剩下光.裸的把手……

  此起彼伏的枪.弹声、爆炸声和雨声揉成一团,远远的,不甚真切,而火光冲天的基地北侧却有一种苍凉的空寂。

  这里是结束的战场。

  窄深的战壕中爬出一只手,死死扣在堆积的黑土上,清晰勾连的水声过后,那只手拖上来一具行动诡异的女性躯体。

  泥浆糊满了她的全身,看不清原来的面貌,身体微微发着抖,右手半张开,敞开爆裂的皮肉吐出泥浆,间或涌出些血液,虚虚地搭在右腹前,左腿无力地耷拉在地上,她边走边在身后曳出湿润拖拽的痕迹,像是受尽虐待的水鬼。

  她缓缓回头看了一眼温暖的火光,呼吸声起伏不定,渐渐扯出一丝血红的笑。

  她是这片战场唯一的胜利者。

  唯一的!

  乔司高傲又狼狈地离开玫家基地北侧,这里是军.火重地,位置上远离山林与居住的房屋,但是在军.火库东北侧几百米处,也就是差不多与战壕平行的位置,有一堆残破的木头砖瓦碎片。

  军.火库爆炸的气浪摧毁了这个不知名的房屋。乔司有些庆幸,若是没有及时躲进战壕中,她会与这屋子的残骸一样,支离破碎。

  她笑着摇摇头,继续拖着残腿挪走。按计划,她要与乐清汇合,带走一批真正的自己人。

  计划走到这一步,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已经非常顺利了,今天过后,她会有自己的势力,不必再孤军奋战,与铊滨的较量会更平等、更有把握。

  之后会更加顺利,回家的期限也在急速缩短。

  很快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鹿城,你再等我一会,就一会儿……

  乔司离开前给了鹿城选择,但她从没想过鹿城真的会放弃她,她自负地认为自己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优秀,特别是在她刚从杀伐场上胜利而归的此时此刻。

  浑身的伤与痛都不值一提,她完美诠释了自己幼年幻想中英雄的模样。

  看呐,她不是一无是处,她不是瘸腿废物,残疾又怎么样?她照样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雨势越来越大,大颗的水滴密集地砸在乔司身上,泥浆渐渐褪去,露出鲜活的身体。

  她兴奋地想大叫,残存的理智封锁住她的喉咙,但是控制不住她的肢体。她在昏暗雨中艰难转着身体,挥舞着双臂,接纳猛烈的洗礼。

  倏地,那灿烂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双脚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恐慌的情绪从脚底直冲心脏,乔司用力擦了擦眼睛,清晰地看见不远处倒塌的房屋下面压着一具小小的身体。

  小小的、毫无生气的身体。

  她拖着残腿跳跑过去,不顾伤势,掀开破裂的遮挡物,一具赤.裸的男童尸体撕裂了她的瞳孔。

  黑色狰狞的缝合线从他的颈部一路络到下腹,灰白的肤色浸染黑土,安详的面容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假娃娃。

  乔司颤抖地脱下自己的上衣,擦去他身上的黑泥裹住他,抱起他起身时,左腿使不出力气扑通跪在了地上,她的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撑在地上,伤口崩开更大的裂缝,血液浸入黑土,颜色更加暗沉了。

  乔司咬了咬牙,艰难地站起身,侧头却又对上一只短小的胖手。

  她的牙齿颤抖起来,眼睛通红,呼吸也大的吓人了起来。

  乔司放下怀中的孩子,发了疯般掀开所有的断壁残垣,血手印抹在钢筋上、墙板上、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