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橱柜里全是成套的碗筷,有一套的其中一个缺了个口子,是她拿去单位吃饭,与人家抢饭时磕到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抢的,特警队难道还不给她吃饱饭吗?

  卧室原本挂在衣柜里的藏青色蛙服被她压到了柜底,自她受伤后就再也没穿过了。

  浴室角落里还放着她行动不便时用的洗澡椅,身体好转后,那洗澡椅又有了别的用处,两人共浴时总会在那上面胡闹……

  这些回忆或新或旧,只是没了那个人,都没了味道。

  天色暗沉下来,屋子里没开灯,黑暗笼罩了一切,家具摆件的轮廓模糊起来,被乔司挤满的空间一下子空旷了,仿佛她在这里的所有都不存在了。

  鹿城神色慌张,脚步急促,平日里柔软的地毯也像是阻碍,每踩一步都会深陷下去,她腿一软,摔在床头,额头磕在床头柜尖锐的拐角上,失手打翻了柜上的装甲车模型。

  皮肉的疼痛缓解了脑海内的胀痛,鹿城清醒了不少,连忙捡起地上的装甲车,入手是金属的冰凉,指尖一下一下抽疼,好似这样的冰凉是它所不能承受的。

  鹿城曾经无比嫌弃这个模型的配色,却依旧把它放在了床头。

  ——为什么把它做成这个颜色?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指甲就是这个颜色。

  乔司总会在意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你以为她毫不关心,她其实全都记得。

  ——可我没用过玫瑰金的颜色。

  ——不可能,那天你就是用的这个颜色。

  乔司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对的。鹿城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到,或许是那天涂的指甲油在阳光反射下的颜色偏向玫瑰金。

  鹿城有些想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乔司,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

  鹿城想了想,乔司不会,她会强硬坚持自己那天涂的就是玫瑰金。

  乔司一直都是这样,自我得令人讨厌。

  鹿城把装甲车埋进怀里,勾起唇角,眼泪却溢了出来,她体质微凉,体温的流失让她不停地打冷颤,牙齿哆嗦。

  啪塔——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装甲车的顶盖弹出,两侧和后侧车门上的小窗口也打开,天女散花似的,指甲盖大小的窗户还悬着精致的锁扣,随着骤开的力道一晃一晃,精巧可爱。

  车厢内亮起明黄色的灯,一闪一闪,照出鹿城眸中细碎的光,那涟涟的泪亮而碎,揉进了满室的孤寂。

  滋滋——

  车厢内传出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鹿城等了一会也没见它们出来,她转动装甲车,视线从小窗口透了进去。

  车厢正中间有两簇钢丝,顶着一个圆形的平台缓缓旋转而上,平台上面摆放了小型炮.筒,一边上升,一边旋转。

  或许是炮.筒没有放准,又或许是刚刚那一摔摔歪了它,筒口一下一下撞在顶盖边缘,像是程序设置不完全的路面人工智能,遇到障碍物不会转弯,只会重复冲撞。

  鹿城破涕而笑,眼泪从凤尾滑落,落在玫瑰金的车窗上,碎成细微的晶莹。

  有的溅入车厢内,有的洒在地毯上。

  鹿城伸出食指拨弄了一下盒子的位置,故障清除,两簇钢丝像是仪仗队的士兵,拱卫着中心的炮筒,走向它命定的路。

  炮筒完全露出后依旧在旋转,但不再上升,威风凛凛地视察着周围的环境。

  很有乔司风格的礼物,但按照她的脑回路,应该不止如此。

  鹿城拨动了一下炮身,底座死死粘在平台上,机关不在这里。她又摸了摸引线的位置,有些松动,两指拈住拧紧结实的白线,轻轻一拉。

  炮筒颤动了两下,砰得一声,黑黢黢的筒口喷出了什么东西。

  “嘶——”

  鹿城胸口一疼,像是被尖锐的小石子砸中,比额头上的伤要痛得多,她没去管伤得怎么样,连忙抖动衣服,闪着光的石子从衣料中掉出。

  鹿城伸手一捞,一枚戒指躺在她的手心…

  她失笑,捂着刺痛的胸口。

  乔司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的这东西会砸死她的妻子?

  笑着笑着,颤抖的手心积满了掉落的泪水,与银制圆环上的钻一起,在窗台洒进的月光下,熠熠发光。

  鹿城现在才想起来,她们连订婚戒指都还没来得及给对方戴上,她给乔司的婚礼,好失败啊。

  除了戒指,乔司什么东西都没有交代,连封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