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的声音愈来愈轻,“两架飞机的残骸坠在山谷里,我去年又过去了一趟,几乎把那里翻遍了,也没有找到最后一个黑匣子。”

  她攀着乔司的肩膀,仰头看着对方,目光空洞,“这么多巧合还能是意外吗?”

  乔司不解,“可他想要什么呢?如果要公司继承权,他不婚不育,没有孩子,又把职位让给你了,他为什么要布这么大的局杀害自己的亲人?”

  “我不知道……”

  鹿城摇着头,满心的无力,心口像是泛了大水灾,毁天灭地的翻涌,可仍有一丝希望如浮草漂在上面。

  只是那草湿漉漉的,沉重的,几欲沉底。

  她几次三番拧开真相的盒子,在即将揭开的一瞬间又盖了回去,她害怕,怕那里面又是一张血淋淋的判决书,一如十年前。

  十年的谜团,千丝万缕的线索,如今都清晰地摆在眼前,只需要再往前走一步,便是终点,可那终点后是悬崖还是坦途,两人心里都已经有了预感。

  鹿城苍白着脸,“只要查了黄安的证券交易记录,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乔司喉咙动了动,艰难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你该怎么办?”

  鹿城身体发凉,心底空空的,不知是不是麻木了,连痛觉都丧失了。她声音微弱,“送他去坐牢”

  她不希望是他,父母过世,爷爷奶奶年迈,她几乎是鹿侃一手带大的。没人能接受自己既是受害人家属,又是凶手的家属。

  这样的伤害远远不止是双倍。

  可事实快要浮出水面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纸遮掩,哪怕不捅破,也能隐隐看清底下的字。

  乔司摇头,“这些不是直接证据,没办法将一个人定罪。”

  鹿城闭上眼,偏头缩进乔司的脖颈,试图寻找一丝暖意,“这么大一笔钱,必然涉及了违规内幕交易,还不能算证据吗?”

  “他完全可以推出手下的人,这奈何不了他。”乔司捂着脸揉搓,声音被盖住,显得闷闷的。

  气氛沉寂了下去。

  忽地,鹿城直起身子,眼神清明,“也许突破点仍然在胡沛身上。”

  乔司倾身靠近,“为什么?”

  “当年的空难为什么即使放到现在来看也是一场意外?”

  “缺少货机的语音黑匣子。”

  “如果这个黑匣子已经被鹿侃找到销毁,那就说明这里面必然有什么东西是他不允许存在的。”

  乔司耷拉下眉眼,“哪怕有证据肯定也被销毁了,难道保存好好的等我们发现?”

  “你觉得那个黑匣子里面会是什么?”

  “既然是语音记录仪……”乔司恍然,“胡沛跟货机飞行员的通话!”

  “可胡沛会留证据吗?”

  “我不知道,但人都想要保命。”

  乔司努力搜索记忆,胡沛的案子她参与的不多,等她发觉不对的时候,特警队就出了意外,也就没有心力再管这个了。

  她边搜索记忆边捋,“14年胡沛拿到一千万,然后被航空公司开除,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没有工作,不是赌博就是玩乐,直到被我们抓到……”

  忽然灵光一闪,“车!”

  鹿城疑惑地看向她。

  乔司解释道,“当年提审的时候,他几次三番要求我们把车交还给他父母,可一个身价数千万、早就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赌鬼,怎么可能会在意一辆普通的车?”

  鹿城也极认同地点头。

  乔司翻身下床,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衣服。

  鹿城跟着她下了床,“你去哪?”

  “找车!你在家待着!”

  门扑通一声关上,屋内顿时冷清下来,鹿城缓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光脚站在玄关,脚底的寒意直往上蹿。

  乔司的车送去保养了,她骑着摩托车疾驰在路上,此时已至深夜,路面上几乎没有人,街道里空荡荡回响着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

  天空黑压压的,压弯了路边的梧桐树,狂风呼啸,树木枝繁叶茂,倾身间,枝叶垂落下来似乎将一辆车宽的马路笼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