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下,张妈妈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回道:“唐姑娘晚间淋了雨,起了热,这时候应该是刚喝完药,歇下了。”

  站在唐幼清房门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也不记得张妈妈后面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满脑子都是唐幼清生病的消息,再也装不进去其他,像是中了邪。

  宋知声在房门外唤了两声,没得到反应,想了想还是怕独留生病的唐幼清一人在屋内会出事,于是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靠近床榻,她一眼就看到了唐幼清因为发热而通红的面颊,她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冷汗,还时不时无意识的抽搐几下,看上去病的很重。

  宋知声看她在床上挣扎难受的样子,心里好似一阵阵针扎似的,她走到盥盆边,将干净的毛巾浸泡在水中,等浸泡充分后,她把水拧干,又走回床边,敷在了唐幼清的额头上,希望她能借此好受一些。

  “阿声……”宋知声正替唐幼清掖着被角,听到唐幼清这一声低唤,犹如被雷劈了一样愣在了当场,她怕自己听不真切,又凑近了仔细听,听了几次才敢确认,唐幼清昏迷中下意识喊的正是“阿声”。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掀起了狂风巨浪,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这是她未出嫁时的小名,这个世上会这么唤她的,除了将军府的亲人,就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唤她,那就是已经去世的岳茂行!

  可就连岳茂行,婚后也只是唤她表字,不再如年幼嬉戏时一样,唤她“阿声”。嫁到侯府多年,她已经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宋知声激动不已,她顾不得唐幼清没有清醒,只是固执的攥住唐幼清微微抽动的手,在她耳边一遍遍质问,“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你说啊!”

  可惜唐幼清烧得昏昏沉沉的,

  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在她的身边,却始终没法睁开眼睛醒过来,宋知声的问题注定要被黑夜吞噬。

  9.起名

  宋知声守在唐幼清身边,不甘心得不到回应,就这么胶着着。

  而唐幼清什么都不知道,她好像被困在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她不停得走,却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地。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阿声,她只觉得一阵阵委屈,不禁在梦里哭了出来,阿声,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的吗?你不是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

  天将破晓时,唐幼清的热度才退了下来,她烧了一夜,宋知声也守了一夜,她对于自己如此失常的行为感到震惊,可每当她打算离开,唐幼清那一声声“阿声”就将她定在原地,她不知道唐幼清梦到了什么,但那一声声呼喊中透露出来的的无助和绝望让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嗯……”微翘的睫毛抖动着,伴随着一声闷哼,缓缓睁开了眼睛,唐幼清烧了一夜,现在感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人也不太清醒。

  视线在陌生的床顶上转了一圈,似乎是在判断自己在哪,直到眼角扫到了一个人影,她这才看到了宋知声,她吓了一跳,仔细看宋知声的样子,发现她双目赤红,眼中布满了血丝,竟像是在这里守了一夜。

  唐幼清茫然的眨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宋知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她醒来后傻乎乎的,跟平时精明的样子简直是相去甚远,觉得有些好笑,但想到昨夜压在心上的疑云,又笑不出来。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唐幼清的疑惑都写在脸上,她开口喊道:“夫人……”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发烧使她缺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才发现嗓子如此喑哑。

  宋知声起身将早就备好的茶水端给她,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就给她喂了点水,“好些了吗?”

  “咳……好多了,多谢夫人关心。”唐幼清受宠若惊,赶忙接过茶杯,让宋知声守了一夜已经是逾矩了,哪敢再让她伺候她。

  手中蓦地一空,她缓缓把手指蜷曲起来,眼中闪过晦暗的光,“昨日……多谢了。”

  “应该的,为夫人分忧是我的荣幸。”唐幼清苍白着脸,努力勾起嘴角,做出了一个微笑的样子。

  宋知声看她又变成那副包着层壳子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蹙眉说道:“别叫我夫人了,我不爱听。”宋知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是不想再看唐幼清恭恭敬敬地喊她夫人,她甚至有些渴望能从她嘴里说出那个称呼,那个名字。

  可唐幼清只是一脸迷茫地问:“那我应该喊什么?”

  她想要冲上去晃醒她,想在她耳边大喊大叫让她不要再装傻,可是手中握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究还是说道:“我表字淑尤,你以后就唤我淑尤吧。”

  “好,淑尤。”这么唤着,心里却好似已经喊了成千上万遍,以至于第一次喊出来,才能把这个名字唤的这么自然,这么不露声色。

  “你呢?”

  “嗯?”宋知声的询问让唐幼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带着困惑的眼神看着宋知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宋知声看着唐幼清的眼睛,非常认真的说:“日久天长,我不能总喊你唐姑娘吧,你有什么表字或者小名吗?”

  “我幼失怙恃,没有小名。年方二八就跟了侯爷,未及婚配,不得表字。”唐幼清平静得陈述着事实,好像这些都与她无关,也许她曾经恨过命运不公,可最终她还是接受了现实。

  她不甚在意,宋知声却没法装作若无其事,她知道唐幼清是被别人买来送给岳茂行的,也猜测过她的过去,却没想到她的身世这么凄惨。

  “抱歉。”她怕引起唐幼清的伤心事,想要转开话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有些无措。看着唐幼清绰约风姿,林下风气,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她把手一拍道:“不如我送你个表字,叫晏晏如何。”

  宋知声词赋读的不多,只有当年为了给儿子取名时,翻了好长时间的《楚辞》,看着唐幼清这般轻柔漂亮的样子,脑子就自动浮现出“被荷禂之晏晏兮”这句诗,觉得她秀外慧中,当用“晏晏”二字来配。

  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心里感到满满的,唐幼清眼角发热,差点落下泪来。我本就是狼子野心,心怀不轨,哪敢奢求你的一片真心,如今你予我这般情意,拳拳盛意,感莫可言。

  不高兴吗?难道不喜欢这个名字?宋知声看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有些懊恼,她就这么替人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正要开口询问,就被一阵呼喊声打断了。

  “主子,主子!好消息,大好消息啊!”宋伊一路狂奔,喜形于色,主子听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夸她的。

  她一路闯进了唐幼清的厢房,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冲到了宋知声面前,才发现气氛有些奇怪,她一边行礼,一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只见宋知声嘴角挂着冷笑,眼神也像刀子一样地射向她,“哦?是什么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