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星一整年的气温变化不显著,对军雌而言,完全可以将同样的着装焊在身上。因而卡洛斯的衣柜里只有两套备用的大衣,除此之外是清一色的军装常服和制服。

  相比之下,卡洛斯给宁宴添置的衣服可谓琳琅满目。时间久了,宁宴已经不清楚衣柜里都有些什么,全等着卡洛斯搭配。

  进了卧室,宁宴直接拿起放在床头的衣服换上。他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尽量忽略了锁骨往上星星点点的红痕,转身走出浴室。

  卡洛斯正等在外面,走上前替他拉平袖口的褶皱,视线却落在颈间的位置。

  宁宴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同时警惕地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卡洛斯这样哄着,却俯身去吻他,一只手探进衣摆。

  ……

  太凶了,而且咬得生疼。这架势,宁宴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封闭室里没日没夜的几天。他小幅度挣了一下:“卡洛斯……”

  “嗯,我在。”

  卡洛斯嗓音发哑。他握住垂在一旁的尾勾,轻轻拨开一片细麟,指腹摩挲着其下的肤肉。怀中雄虫顿时颤抖不止,涣散的黑眸中雾气弥漫,一滴泪珠划过发红的眼尾。

  卡洛斯指尖下移半寸,挑起另一片细麟,眸光沉沉地注视着宁宴的面容。每当他动一下指尖,雄虫便会随之发出一声细弱呜咽。

  柔软的,湿润的。因他而失神,因他而战栗。

  宁宴被卡洛斯紧紧圈住。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弄过尾勾,这会儿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将尾勾从卡洛斯手中抽走。

  他简直怀疑自己要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却只能软绵绵地任由军雌摆布。心中的委屈逐渐膨胀,取代了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地从眼眶中掉出来,很快打湿了双颊。

  “宁宁?”

  卡洛斯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宁宴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片刻后,才觉出有温柔的吻落在面颊。

  “难受了吗?”卡洛斯吻啄着雄虫微肿的眼皮,怜惜地低声哄着,“抱歉……”

  惊涛般刺激着神经的快.感倏而化为轻柔水波,雄虫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被堵在唇齿之间,逐渐变为绵软的轻吟。

  *

  宁宴被折腾得狠了,之后断断续续睡了两天才补足精神。回过神来,他气呼呼地把枕头抱回自己的卧室,和卡洛斯分房。

  这天卡洛斯在家,宁宴连午睡都关上房门。眼睛一睁一闭,醒来已经是黄昏。

  终端收到一条消息,是埃德加发来一份文档。

  宁宴以为部门内有新的工作安排。他顺着消息栏点进聊天框,却发现那是一份会议记录。

  上次去研究所,埃德加曾提起,部门正在预备一个阶段性会议,还邀请宁宴参加。但当时埃德加同样说过,会提前告知会议时间。怎么现在却直接发来了会议记录?

  宁宴望着聊天框中的那个文档,愣了一会儿,斟酌着发过去一条消息:“组长,是什么时候开的会呀?”

  或许是正在看终端,对面很快发来回复。

  埃德加:“今天十点。我昨天下午就把时间报给卡洛斯上将了,他没有告诉您吗?”

  宁宴茫然打字:“啊,这样吗,卡洛斯没有告诉我……不过怎么不直接给我发消息?”

  埃德加:“那天您从研究所回去后,上将便吩咐我,如果部门内有什么消息,都直接发给他,由他转达给您。昨天我上报时间的时候,上将说您最近需要休息,就不过来了。只不过,今天的会议记录,我想着您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也省得麻烦上将。”

  埃德加解释得很详细,宁宴谢过他后,在终端上点击接收文件,却没有心思点开看里边的内容,而是望着对方最后发来的一大段话愣神。

  卡洛斯为什么要这样吩咐埃德加?

  宁宴的第一反应是下床去问卡洛斯。

  但出于某种古怪的直觉,他刚掀开被子又直直停下动作。心中隐隐觉出不对劲,却一时无法分辨出个所以然来。

  纠结之际,卧室门却被从外面推开。卡洛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他坐在床上发呆,眼中浮起温和笑意。

  “怎么醒了也不喊我?”他走上前,在床沿坐下,伸手揉一揉宁宴的发顶。

  卡洛斯的动作间带起轻风,宁宴从中嗅到了淡淡的奶油甜香。果然,听他下一句问:“一会儿还要接着睡吗?如果睡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我给您做了小蛋糕,可以当作餐后甜点。”

  卡洛斯语调轻缓,眼神温柔。宁宴心中一动,往他身边挪了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问:“埃德加昨天给你发消息了?”

  闻言,卡洛斯眼底微不可察地一暗:“嗯。”

  卧室内光线昏暗,宁宴没有发觉对方细微的神色变化。

  “那你为什么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替我做决定了?”见他只是应了一声,宁宴微微抿着唇又问了一句,不大高兴地补充,“而且事后也不告诉我。”

  卡洛斯解释:“昨天埃德加联系我的时候,我看了他们的会议安排。按照计划的时间和议程,您得早起赶过去,而且可能很晚才吃午餐。会影响您的作息,我就帮您回绝了。”

  宁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我从前都是跟着你一起出门上班的,又不是不能早起。而且晚一点吃饭也算不上什么事。”

  “我担心您的身体。”卡洛斯立刻道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听到这句话,宁宴忽而生出一丝烦躁:“你总是说抱歉,但是又不会改。”

  卡洛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宁宴逐渐加快语速,没有给他解释的余地:“还有,为什么要让埃德加组长越过我,直接把通知发给你?”

  说到这里,宁宴突然发现一处细节。

  在和埃德加的简短对话中,对方虽然对卡洛斯没有转达信息这一点表示惊讶,但关于卡洛斯下达的吩咐,却并未展现出任何异议。

  仅仅因为卡洛斯是军部上将、是精神力部门这一研究项目负责虫吗?

  还是因为,在埃德加眼中,作为宁宴监护虫的卡洛斯、作为宁宴准雌君的卡洛斯,想要接管雄虫的事宜,是完全合理且合法的行为?

  这个认识令宁宴本就沉闷的心情更加不平静。他试图让自己从这种反常的情绪波动中抽离出来,却没能成功。

  卡洛斯显然也觉察到宁宴周身气场的变化,放轻声音唤他:“宁宁?”

  宁宴闷闷地应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想要越过您的意思,只是不希望您被太多信息打扰。”卡洛斯短暂地停顿片刻,才回答,紧接着又柔声哄着,“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他微微倾身,伸出一只手,很小心地去牵宁宴搭在被子上的手。

  那双红瞳中的不安让宁宴心中一软,但他还是硬着心肠,将手从卡洛斯掌心抽出来,藏进被子里不让握。

  “不好,我就是生气了。”宁宴别过头,眼睛望向床内侧,就是不看他,“除非你解释清楚,然后保证再也不会这么做。”

  “您希望我解释什么呢,告诉我好不好?”卡洛斯一边问着,一边往床内侧靠近,试探着握住宁宴的肩,见他再没有做出抗拒的动作,又轻轻揽住他的腰身。

  宁宴脑子中一团乱麻。卡洛斯像是交出了主动权,又像是将问题重新抛回来。他一味认错和让步,却不愿回答任何实质性内容。在这种情况下,宁宴说什么都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却点燃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心中积攒的惶然。说不出具体的缘由,但周遭的一切,无不带给宁宴一种不受把握的失序感。

  “宁宁,我知道错了。”见宁宴不说话,卡洛斯又凑近一些,手臂微微发力,将他揽进自己怀中,“先下楼吃点东西吧,不要饿坏了。”

  宁宴怀疑是自己不对劲。分明只是两虫之间最常出现的拥抱动作,但包围在身侧的气息,却让他想起不久前被卡洛斯欺负得几经崩溃的感觉。

  当时的不安立刻被卡洛斯温柔的吻所安抚。但此刻,宁宴却觉得空气都凝滞起来,军雌的怀抱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去推卡洛斯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不似以往软和的推拒,而是用上了五成力道:“你松手,我要……”

  宁宴卡壳一瞬,忽而意识到,不论自己躲进哪个房间,以卡洛斯的性子,都必然会跟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才接上后半句话:“……我要去波昂那里。”

  腰间的手骤然箍紧,卡洛斯在耳边沉声问:“宁宁,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卡洛斯的唇瓣若有若无地触碰着鬓角,宁宴艰难地偏头躲开,“我需要冷静一下,也不想和你吵架。”

  “所以您不想看见我吗?”虽然口中这样问着,卡洛斯的行动上却丝毫没有这种觉悟,不依不饶地追过去,含住宁宴的耳廓,用齿尖轻轻磨着。

  “……卡洛斯!”

  宁宴有些恼了。

  雄虫的声音含着微微的喘,尾音发软,但卡洛斯顿时被这一声按下定格键。他直起身放松了怀抱,眼中藏着几分慌乱:“宁宁……”

  宁宴重复:“我要去找波昂。”

  卡洛斯试图劝阻:“您先用晚餐。”

  “我过去吃。”

  “那边没有什么好吃的。”

  “波昂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再不济还有家政机器虫。”

  “现在不早了……”

  宁宴终于控制不住地抬高音量,打断对方:“这是不让我出门的意思吗!”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宁宴也没料到自己居然吼了卡洛斯,眼中浮现一抹无措。

  卡洛斯沉默片刻,一只手在宁宴看不到的地方握紧又松开,最后轻声道:“怎么会。我这就送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