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深钿急急忙忙喊来大夫, 大夫头发花白,经验老道,只稍稍询问几句,便得出结论。

  那老大夫恭喜道:“太子妃好福气, 恭喜贺喜啊!”

  原深钿苦着张脸, 他还没做好准备呢, 怎么就突然又要多个娃了。

  大夫看出原深钿心中所想, 不以为然道:“太子妃, 您已经怀过一胎了, 不是没有经验之人,遇到此事,理当开心, 不用担心别的事。”

  原深钿摸着肚子,孩子刚怀上,并不明显。

  大夫以为原深钿是怕疼怕有危险,出言安慰:“太子妃,您可能不知道,您那身子骨啊,比一般孕男好上不知多少倍呢, 当年您生第一胎的时候, 咱们这些老太医可吃惊了,都说没见过您这么有力气的, 您不用担心,别说生两个了, 就算生十个八个的,您也不碍事!”

  老大夫说得唾沫横飞,完全没注意到原深钿尴尬的神色。

  老大夫说到兴头上了, 又道:“莫说十个八个,就算一下子来三四个,您这身子,也吃得消!”

  老大夫本意是夸人,可惜原深钿领悟不到这点,他听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好声好气送客了。老大夫没发现自己话说得有问题,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太子妃啊,我瞧您气色很好,想必最近过得十分舒坦,你现在这体质,很适合生孩子,信我,十个八个……”

  原深钿硬着头皮,左耳进右耳出。好不容易老大夫的声音和他这个人没了踪影,院子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原深钿想起从小没喝过自己奶的小皇孙,想到这儿,原深钿觉得很是对不起娃儿。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口,平坦至极,一看就是清瘦男子该有的胸部。

  原深钿叹了口气,没法子,哪叫这个世界男人虽能生子,却产不出乳呢。

  原深钿蹑手蹑脚摸进了小皇孙的屋子,小皇孙依旧沉迷学习,这会儿他不再读书,而是用小小的手握着毛笔,一字一句的描摹着字。

  原深钿走过去,低下头,顿感羞愧。

  才三岁的孩子,写的字比他这个大人好看多了。

  但马上,原深钿又自我安慰起来,这可是我和许灼睦生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很厉害,那不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儿子写字好看,我也跟着面上有光!

  原深钿心里觉得自己面上有光,面色还真就跟着红润起来了,倘若有人看见,一定觉得这人好像快要化作一团金光飞上天。

  “母妃,您在看什么?”

  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总算把原深钿唤回神了,他垂眸,瞧见小孩子把纸笔端端正正放好在边上,抬起小脸,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

  有点小大人的意思呢。

  小皇孙虽然和一般小孩子不一样,不爱玩也不爱闹,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读书写字,但他到底只是个才三岁的娃儿,声音还是带着孩童特有的奶味。

  原深钿被自己的宝贝儿子萌翻了,弯下腰,轻轻揉了揉小娃儿的脸:“在看我的小宝贝儿。”

  小皇孙被原深钿摸着脸,既不恼火也不躲避,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小脸蛋儿仰着,任由他母妃随便揉弄。

  原深钿越看越觉得他儿子乖巧懂事,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子。

  而后又想到,也只有自己和许灼睦两个人,才能生出这么乖的儿子。

  原深钿险些就要沉溺在儿子的可爱中出不来了,还好他儿子问了句:“母妃,有什么事吗?”

  原深钿这才想起,他来这里的原因了,除了看望宝贝儿子,还有件事,他想问问小娃儿。

  “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小皇孙不知道原深钿为何突然问这个,他奶声奶气,老老实实回答:“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喜欢。”

  原深钿被他逗乐了,拉了个椅子坐下来。

  原深钿知道儿子年纪小,不爱玩,只喜欢学习看书,他有点担心,若是以后有了小孩子,大宝贝和小宝贝们玩不到一起怎么办。

  自己怀孕的时候,照顾不了大儿子,他一个人会不会感觉受到忽视?

  原深钿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问孩子。

  他告诉儿子,以后他可能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原深钿紧张兮兮地盯着儿子的脸,生怕小孩子眉毛一拧,哭出声来。结果小皇孙非但没哭,眼睛更是突然亮了起来。

  原深钿见状,心道难不成小宝贝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怎么之前没听他提?

  小皇孙顾不上翻看桌上的书,小小的身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吓得原深钿赶紧道:“小心点!”

  小皇孙道:“父亲和母亲要生小孩子了吗?太好了!”

  原深钿以为他是想要一个弟弟妹妹,也跟着点头。

  谁知小皇孙接着道:“我还以为父亲母亲闹别扭了,互相不理人。”

  一向绷紧了脸,颇有小大人模样的小皇孙,第一次皱起了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快要哭了的样子。

  原深钿没想到小小的孩子,却说出这样的话,他赶紧把小孩儿抱起来,拍着他的背,一声声哄着,就怕小孩子一下子憋不住,哭得嗓子嘶哑,哭坏了身子。

  还好小皇孙不是一般小孩儿,虽然小脸皱成一团,眼眶里也渗出点泪水,但他还是强忍着憋住了,不仅憋住,更是噗嗤笑了一声。

  “我就说嘛,父亲母亲怎么会吵架。”

  原深钿一边拍着孩子的背,一边道:“是啊,母亲和你爹关系好着呢,对了,你怎么会觉得你爹和我吵架了?”

  小皇孙才三岁,再怎么小大人,也不会真的和大人一般心思细腻。

  果不其然,小皇孙说,他是听见府里的婢女们聊天,说她们怀疑太子太子妃感情不睦。

  原深钿万万没想到,他和许灼睦两人,有事没事对着小纸条玩一些夫妻游戏,就这样,外头居然还能有人怀疑他俩夫妻感情?

  小皇孙年纪小,没啥心眼,很快就说出了所见所闻,原深钿这才搞懂,之前自己和婢女聊起往事,聊到了那位婢女姐姐的弟弟,因此牵扯出一串事儿。

  那婢女想着自己说漏了嘴,便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太子太子妃之间的感情。

  她和婢女们聊天,提起此事,恰好那几日原深钿寻了个新游戏,跟许灼睦玩呢,假装不配合,要对方来哄自己。

  原深钿和许灼睦心知肚明,他俩就是闲着玩点情趣,但外头的人哪晓得这些弯弯绕绕,在婢女们看来,太子妃就是因为往事,和太子感情破裂了。

  婢女很愧疚,后悔自己一时大意说漏了嘴,她与旁人谈心,偏偏她的婢女朋友们嗓门大,又粗心大意,小皇孙路过,也没发现,还在那嚷嚷着。

  于是小皇孙便听见了,爹娘感情不好,他们要分房睡。

  年幼的小皇孙心灵受到了打击,他年纪小,不爱过家家,也不喜欢出去玩,他喜欢的东西很少,一是看书写字学习,二便是自己的父亲母亲。

  小皇孙看书累了的时候,喜欢抬眼从窗户往外看,有时候会看到原深钿和许灼睦在院子里,两人气氛融洽,温馨至极。

  小皇孙这时候就会心情愉快,疲倦之感一扫而空,精神更佳,又能拿起书来,继续背诵。

  当他得知爹娘感情不和之后,小皇孙发现,自己读书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了,而且不能闲下来,若是闲下来,脑子便有空去想这些事,越想便越难过,鼻子有些酸。

  奈何他从小就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轻易落泪。

  于是就死命憋着,憋着憋着还真没哭过,也没在别人面前显露出半点难过的神色。

  可今日,原深钿过来了,小孩子再怎么与众不同,却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这回,他没忍住,躲在母亲怀里,拼命憋眼泪。

  原深钿道:“别听她们胡说,我和你父亲很好。”

  小皇孙点点头,带点哭腔软软道:“我会有小弟弟小妹妹,父亲和母亲感情肯定是好的。”

  小皇孙有很多不明白的事,他不晓得小弟弟小妹妹是怎么生出来的,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父亲母亲若是感情不好的话,就不会再有弟弟妹妹了。

  这一夜,小皇孙睡得很香甜。

  原深钿沉思了许久,决定暂时封印小纸条。

  许灼睦晚上回来之时,想要和原深钿做些恩爱之事,却被原深钿大手一挥,拒绝了。

  许灼睦笑着挑眉瞧他,以为对方又在纸条上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想要玩“欲拒还迎”的游戏。

  其实这一招之前原深钿就试过了。

  当时许灼睦很受用,觉得很有趣,现在原深钿新瓶装老酒,许灼睦不觉得他没新意,反而很是期待。

  许灼睦觉得,有意思的游戏,永远不会失了滋味,一次不够,两次三次四次,也不嫌多。

  原深钿本来是想和许灼睦说正事,脸上写满了“正经”几个字。

  可许灼睦偏要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他,原深钿被盯着看了许久,腿突然有点发软。在意识涣散之前,他狠下心来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肉,总算是清醒过来。

  许灼睦微微皱眉。

  玩游戏是好,但为什么要掐自己,掐疼了可就不好了。

  原深钿没打算玩自己掐自己的游戏,他只是怕自己被许灼睦温柔缱绻的目光看昏了头,忘记说正事。

  为防止被美色迷晕,原深钿赶紧说出口:“我怀孕了。”

  许灼睦笑道:“应该的。”

  这几日二人同房,兴头上也忘了许多东西,原深钿有孕,并不意外。

  原深钿不想探讨许灼睦这句“应该的”是何意,这些年他早明白了,若是干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搞得明明白白,最后只能是自己被说红了脸,开始打结巴。

  原深钿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些日子,我们晚上还是安稳好好睡觉吧。”

  许灼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那纸条也扔了吧。”

  许灼睦这回皱眉了,看着原深钿。

  原深钿道:“我后面写的不好。”

  他“闹别扭”游戏玩多了,有点痴迷,纸条上写的全是类似的游戏,什么假装不理人,什么要哄要抱的,原深钿写的时候,心里高兴得很,落笔之时,脑子里就已经想好了许灼睦把自己抱在怀里哄的场面了。

  可没想到,他俩玩玩情趣,外头人却想多了,更是不小心把话给孩子听见了。

  原深钿还没脸跑出去大喊:这是我和我相公玩的夫妻恩爱游戏,我们没闹别扭,别看我们在外头互不搭理,其实晚上我俩好得很呢!你们莫要乱说乱想。

  原深钿为了孩子,也为了外面人不乱说,只能忍痛,放弃写满了的一页纸。

  许灼睦还在问:“为什么?”

  原深钿忸忸怩怩好一会儿,直到被许灼睦揽到怀里,就要捏脸威胁的时候,才吐出实话:“咱俩玩儿,被别人瞧见了,他们不知道咱俩的情况,说着说着就变味儿了,让咱们儿子听到了……我怕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咱们就先别玩了吧,等孩子长大了,再说。”

  许灼睦还是轻轻捏了把原深钿的脸。

  许灼睦这人,喜欢捏原深钿的脸,原深钿不知道脸有什么好捏的,许灼睦说:“你的脸很软,而且捏你脸的时候,你就会下意识嘟嘴,还用眼睛看着我,你不知道你那模样,有多好看。”

  原深钿倒是没拒绝对方的捏脸行为,因为许灼睦喜欢他才捏他,而且对方捏脸力气很小,一点不痛,不仅不痛,还有点痒,挺舒服的。

  但原深钿还是不明白,自己的脸真的这么软?

  他曾经捏过自己的,发现没有对比就看不出来,至于自家宝贝儿子,小孩子本就比成年人软乎乎,原深钿自然不会把孩子拿出来对比。

  原深钿身为太子妃,再怎么不合格,也不会做出跑大街上捏路人脸的行为,至于府里的下人们,原深钿要脸面,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也不会如此不着调。

  所以他只能半夜醒来,偷偷伸出手,往许灼睦脸上摸。

  轻点……

  他不会发现的……

  原深钿深吸一口气,摸过去,黑灯瞎火的,一下子没摸到脸,倒是摸上了许灼睦的脖子。原深钿愣了一下,赶紧把手往上滑。

  这个应该是下巴,马上就到脸了。

  原深钿在心里念叨着,快就到达目的地了,加油啊。然而就在这最后关头,自己的手却被一双大手握住了。

  原深钿“哎呀”一声。

  夜里,月光从窗户溜进来,照在许灼睦脸上,原深钿抬眼,许灼睦正瞧着他。

  “怎么了?是背着我偷写了小纸条?”

  原深钿正色道:“才没有!”

  “那你半夜不睡觉,跑过来摸我脖子是何意?”

  原深钿辩解:“我不是想摸你脖子,我是要捏你脸,晚上看不见,不小心碰错了地方。”

  “捏脸?”

  原深钿顿时尬住了。

  许灼睦意味深长地笑了,不仅笑,还要盯着原深钿笑。

  原深钿目光移到一边,这大晚上的,怎么月色这么亮,搞得他把许灼睦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想无视都不行!

  而且刚才还黑成一团,害他摸错了地方,怎么突然间,就有了大月亮?

  原深钿气鼓鼓的,觉得老天都和自己不对付。

  许灼睦问:“怎么突然想捏我的脸?”

  原深钿心道,还不是因为你说我脸软,我就想拿你做对比,看看我到底有多软。

  许灼睦松开手:“你捏。”

  原深钿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可许灼睦大大方方让他捏的时候,原深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问:“真的吗?那我捏了?”

  许灼睦挑眉道:“你觉得是假的吗?”

  原深钿二话不说,手还搭在许灼睦肩窝上,这下子立刻来了劲儿,直冲对方脸颊处,他也没用力气,毕竟许灼睦脸这么好看,万一被捏坏了,那可心疼。

  “唔——”

  不太软啊……

  原深钿又捏了捏,发现对方可能是标准的男人脸,冷硬,棱角分明。

  他下意识地又捏了下自己的脸,确实很软,看来许灼睦所言不虚,难怪他喜欢捏我。

  原深钿这一来一回的举动,倒是把许灼睦看乐了。

  对方目光在原深钿脸上停留许久后,原深钿才察觉到不对劲,他咳嗽一声掩饰道:“我这是有求知欲。”

  许灼睦闷笑一声。

  原深钿不干了:“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许灼睦没说“没有”,而是瞧他一眼:“你猜。”

  原深钿咬牙,猜什么猜,现在他俩又不玩游戏了,没必要猜,夫妻间不该有隔阂和隐瞒,不是你说的吗?

  原深钿往被子里缩,自己怀孕了,也少了拿捏许灼睦的法子,要不然,许灼睦如此这般,自己就拿不许行房威胁他了!

  可惜怀孕,本就不能做那些事。

  原深钿不由叹了口气,可惜了。

  ……

  一回生二回熟,原深钿第二次怀孕待产,没怎么呕吐,奇怪的孕男体质似乎也消失了,这回他没再天天对着许灼睦生气闹腾,而是种花养草,修身养性,希望生出来的孩子,是个温柔的人。

  偶尔原深钿发现小皇孙在书本后面偷瞧,还会喊来许灼睦,两人和和睦睦,小皇孙安心收回目光,继续读书后,原深钿憋不住笑了。

  “这孩子像谁?”

  原深钿和许灼睦讨论这个问题,在“像我像你”之间反复跳了许多次,他还是没想好答案。

  日头渐渐暖起来,原深钿肚子也越来越大,过不了多久,就要有新生命出现了。

  原深钿缠着许灼睦,让他猜是男孩还是女孩。

  许灼睦道:“可能一男一女。”

  原深钿道:“不会吧?”一般来说,龙凤胎几率很小的。

  ……

  又过了几个月,原深钿躺在床上,接生婆喊他加把劲儿,原深钿努力,很是使劲儿,终于在大白天,听见了孩子哇哇哇的哭啼声。

  原深钿累得手指动不了,他迷迷糊糊问许灼睦:“这孩子嗓门真大啊。”

  小皇孙出生的时候,好像没这么能喊。

  许灼睦道:“两个孩子呢,声音能不大吗?”

  原深钿意识模糊,只想睡觉,晕头转向中,根本没明白许灼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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