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深钿瞧着镜子里, 因为生气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他站起来又坐下,最终憋出一句话, “都怪许灼睦!”

  这天, 是沧至四年一度, 皇帝率领群臣, 前往远山祭天的日子。

  至城的名门望族, 男女老少,都要一同前往。原深钿作为大肚子孕男,在太子府枯坐几个月后, 终于有了出去透气的机会。

  许灼睦站在他身旁, 本该是二人亲密无间的时刻,原深钿面色却有些不善。

  他这几日得不到满足, 心里越发恼火, 恼火到最后,所有的气都撒到了许灼睦头上。他怪许灼睦不配合,怪他太过冷淡,才让自己显得倒贴。

  许灼睦倒是觉得原深钿瞪圆眼儿的样子十分可爱。

  原深钿甩开许灼睦的手, 看向别处。

  相府千金陪着父母一同前往祭天大典, 她瞧见许灼睦和原深钿二人,心里冒酸气,哼道:“不懂得珍惜!”

  原深钿挺着个大肚子,越发有种有恃无恐的感觉了。他自然晓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明明想做个善解人意的太子妃, 可一到晚上,他只想“善解人衣”了,每次脱衣失败,被许灼睦按住的时候,原深钿就开始撒泼耍赖。

  原深钿想起昨晚的事儿,脸微微泛红,他回头看许灼睦,却发现许灼睦早已走到自己身边,更是不容拒绝般将自己的手握住。

  原深钿甩手,骂道:“走开!”

  许灼睦扫了他一眼。

  原深钿这声“走开”不算低,不少人都听见了。好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深钿怀孕控制不住暴脾气,忘记要在人前“装模作样”,瞪着眼睛,和许灼睦闹气别扭来。

  “哇哦~”有人已经开始惊呼感慨了。

  “殿下和太子妃感情真好啊。”

  “是啊,要是我这么对我家那人,他铁定要甩脸子了。”

  “到底太子苦苦求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原深钿原本很生气,但听到旁人这些私语后,他心里的火气却突然消失了,原深钿不由扬唇,扬到一半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儿,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拉着长脸,继续不搭理身边的人。

  许灼睦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只由得原深钿胡闹。

  皇帝和皇后坐在最前头的轿子里,原深钿则跟着许灼睦,在第二抬轿子上。

  这轿子很稳,像是特地为原深钿准备的,不颠不颤。许灼睦一把将人捞过来,原深钿扭了扭身子,扭不动,只好乖乖地被许灼睦抱在怀里,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

  许灼睦道:“这样安稳些,你不容易动胎气。”

  原深钿最近脾气很怪,喜欢没事找事,闻言道:“怎么了,我要是不小心把孩子弄没了,你还要打死我不成!”

  许灼睦早已习惯原深钿种种举动。

  大夫早就提醒过,原深钿怀孕七八月的时候,容易无理取闹。许灼睦捉住他的手,笑道:“你要是把自己弄没了,我就打死你。”

  原深钿扭头看他。

  许灼睦这才道:“身子要紧,不要胡来。”

  原深钿气鼓鼓地,许灼睦伸出手来,在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安抚般摸着,原深钿身子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很快,他困意上涌,再也没空恼火和埋怨许灼睦了。

  原深钿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春风习习,草木清香混杂着泥土的芬芳,涌入脾肺。原深钿是被许灼睦抱下骄子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举动太过明显,不少人脸上都写了“我被秀瞎了”几个大字。

  原深钿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许灼睦就这么笑着瞧他,原深钿倒是不给面子,哼唧一声,别过眼睛。

  众人这回彻底瞎了,纷纷回头,表示不想再看了。

  相府千金更是捂着腮帮子,她觉得自己牙快倒了。婢女担心地瞧着她,相府千金却摆摆手道:“无事。”

  确实无事,她这几个月,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心理素质更上一层楼,说罢,她看向不远处的慕竟然。

  慕竟然把她甩了,相府千金自然很是不爽。但慕竟然又对原深钿求而不得,相府千金因此又爽了一些。

  她微微蹙眉,怪了,慕竟然看向原深钿的眼神,有些奇怪。

  “求而不得”是这样的吗?

  相府千金脑袋晕乎,她怎么觉得,慕竟然看向原深钿和许灼睦的时候,更像是想要把人除之而后快呢?

  原深钿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目光,他捶了下许灼睦的胸口,许灼睦这才把人放下地。原深钿道:“你存心要我在旁人面前丢脸。”

  许灼睦不以为然。

  原深钿道:“我有手有脚,不要你抱着走,还有,以后也别上赶着给我喂饭了!”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许灼睦每次都要拿着勺子,把吃的送到嘴边。

  原深钿脸都黑了,他对许灼睦越来越不满,许灼睦这人,真是没一处让自己满意的!

  在场诸人,大概只有皇帝和皇后,没把目光落到许灼睦和原深钿身上。

  沧至每四年祭天一次,祭天大典规模庞大,五万精兵跟随助阵。沧至有头有脸的家族,全都到场了。原深钿眼神探出,这回他母亲也来了,只不过老将军耽搁了,还未回城。

  慕家一群人站在远处,和周遭的人毫无交流,颇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原深钿又扫了几眼,瞧见了皇后娘家那群人。皇后母仪天下之后,她娘家也跟着发达了,几个哥哥弟弟都当了大大小小的官,父辈更是节节高升,如今已在朝堂之上,有了极大的话语权。

  皇帝拿起酒杯,对着广阔无垠的天空,说了一串原深钿听不懂的话。

  许久之后,皇帝将酒水一饮而尽。

  锣鼓振天,金色的旗子飘扬。原深钿突然觉得有些恶心,他伸出手,想要堵住耳朵。耳边却突然没了声响,原深钿眨巴着眼睛,发现许灼睦在一旁,早就帮他捂住了耳朵。

  热乎乎的手心贴在耳廓处,原深钿站直身子,有些呆愣。

  祭天仪式结束后,还有一场盛大的宴会。皇帝携着皇后,坐在上位处。许灼睦本也该跟他们坐一起,但他要照顾原深钿,得了皇帝准许后,便跟着原深钿,坐在下方酒席处。

  原深钿不能喝酒,也不能饮茶,对着面前热腾腾的汤水发愣。

  座上的帝后,瞧着很是和睦。原深钿望过去,若不是听过那些往事,他真要被眼前的一切骗了。皇帝给皇后倒酒斟茶,时不时目光瞧过去,带着些许笑意,皇后虽冷淡了些,但也会适时地回应皇帝。

  瞧着真是一对佳人。

  原深钿环视四周,发现不少人朝皇帝皇后投去羡慕的眼神,更有人酒醉后,直接道:“帝后恩爱多年,羡煞旁人。”

  原深钿默默喝汤。

  皇帝喝了点酒,鼻头有些泛红。舞女上前提着丝带,跳完舞后,又有唱小曲儿的上前,再接着,说书的也来了,晚上,一片火光,热闹非凡。

  慕竟然低着头,他边上的女子蒙着面纱,一双眼睛朝座上瞧去。

  她先是看了看皇帝,最后,才将眼神落到了皇后身上。

  皇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过去,两人四目交汇。

  慕老爷突然站起来,道:“皇上,微臣敬您一杯酒。”

  他颤颤巍巍端起酒杯,却喝呛着了,边上女子赶紧起身扶住他,面纱却在这时候掉了下来。

  原深钿皱起眉头,嘟囔道:“这面纱掉得真及时。”

  座上众人愣了一半,小辈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依旧笑意盈盈,那些四十出头的,却屏住了气息。

  皇帝目光瞧过去,愣住了。

  “太像了……”

  “这是慕小姐活过来了吗?”

  “这、这……”

  窃窃私语传进耳中,原深钿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许灼睦,许灼睦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原深钿又瞧向皇后,皇后端坐,面无表情。

  震惊的似乎只有围观众人,以及,一时失色的皇帝。

  原深钿最近火气大,对着许灼睦没好脸色,这会儿他却一改常态,主动伸手,握住了许灼睦的手指。

  许灼睦没忍住,笑了一声。

  慕老爷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才道:“这孩子可怜,年纪轻轻就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被人欺负,我与内人偶然遇见了她,心生怜惜,将人带回来养着,只求给她一个安稳生活的地方。”

  皇帝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女子极为秀丽的脸庞上。

  慕老爷又道:“那时候她才十四岁,我们将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也不知是不是有缘,她出落得越来越像我早亡的妹妹,梦醒时分,我会恍惚觉得,是不是妹妹她,转世又回来了。”

  女子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道:“她……多大了?”

  慕老爷道:“今年十九。”

  皇帝点点头,“不小了,该是嫁人的年纪了。”

  皇帝又问:“叫什么?”

  慕老爷道:“我们给她取了个新名字,慕夷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旁人不存在一般。

  原深钿觉得这场景,有些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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