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林黎用布裹住了自己的脸,黑衣人并不知他究竟是谁。
萧珩甫一出现,接二连三的进攻又将对方逼得连连后退措手不及,完全无法反应。
直至其中一人被挑飞后从地上爬起,才终于看清他的脸。
“礼郡王?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珩拽着林黎又往后推开两步站定,微微歪了头,笑问:“本王不在这儿,该在哪儿?”
“在摆放考题的库房吗?”
那黑衣人虽裹着脸,却仍旧能看出眼神中瞬间透出的惊悚。
他下意识后退,边退边道:“不好,快走!”
“走?”萧珩却又笑起来,抬手拍了拍身侧的林黎。
边示意他去解决另一个,他边自己则摆开起势,再次飞身上前:“那就要问问本王手中的剑同意不同意了。”
林黎方才一直沉浸在被自家主子英雄救英雄的震撼中,好半天没回过神。
此刻终于清醒。
再次恢复到单打独斗,又有萧珩在旁支援。
仿佛是有了千军万马在身后般,一切的不确定,以及被对方压着打的憋屈瞬间爆发,化作满腔的冲劲和杀意。
手中的长刀再次被握紧。
林黎一声怒吼,如同人形弓弩般冲了出去。
巧得很,再次对上的正是最开始那位。
亦是险些将他拦腰斩杀的那位。
新仇旧恨加到一块儿,林黎变得格外狂暴。
几乎瞬间人已到对方跟前,全身的力量集中于刀柄,刀柄的惯性带动刀刃,那人只来得及举剑来挡,便被一股巨力砸飞了出去。
一声闷哼。
旁边正与另一人捉对厮杀的萧珩还来得及回头点评:“诶哟,这下可以,早这么打你至于被逼那么惨吗?”YST
“紧要关头,本王再教你一招。”
他说着,手中长剑仿佛长了眼睛般,愣是从对方的严密防守中撕开一道空隙,又对着要害毫不犹豫地深深刺入。
“对敌之时千万别犹豫,别留情。”
话音落下,萧珩握剑的手陡然抽回,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他扭头看向林黎:“宁可我先杀人,万不可叫人杀我。”
入目的鲜红刺激着神经。
林黎心跳加速,浑身热血沸腾,手中长刀被抡出一道半圆的弧线,下一瞬便“刺啦”一声划穿那被砸飞的黑衣人胸口。
他这才嘿嘿一笑:“学到了。”
又干净揭开挡着脸的那块布,给了对方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就说我是杀你的人,你偏不信。”
话音未落,他人两步上前,双手握刀从上至下狠狠一刺。
那黑衣人没能再发出任何声音,头一歪,见了阎王。
这边两人终于解决,萧珩带着林黎转身便走。
书房,此处的混乱比方才更甚。
那士子早没了平日的悠然自得。
手中的书虽还紧紧攥着,却脸色惨白衣衫凌乱,就连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落开来,瞧着格外狼狈。
好在他到底是家中的大少爷,府中混乱如斯,总算有护院赶来。
他们能力有限,不过有礼郡王的两个侍卫在前,相互配合着倒也与四个黑衣人打了个热闹。
至于怎么热闹——
一边是顶尖高手,一边是人海战术。
两位侍卫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如此混乱的场景。
护院们嗷嗷叫着,可以说毫无章法,但也正因毫无章法,才愣是乱棍打晕老师傅。
你以为他这一招之后该往前,他却偏偏往左往右往后。
你当他一击完毕该接下一击,他却吓得抱头就跑。
你算着他既然都跑了大约不会再回来了。
可才刚转身对付旁人时,他愣是拎着个棍子嘶吼着又冲了上来。
你以为他冲上来定是要大杀四方吧。
他握着棍子挥舞了没两下却又跑了。
偏他们又并非完全不通武艺。
于是这一连串格外刁钻的角度和招式,便比普通人难对付了十倍百倍,愣是将四个黑衣人打得头疼不已。
惨叫声嚎叫声,给自己和同伴打气的加油声此起彼伏。
场面如何能不热闹?
萧珩带着林黎赶到时,王府的两个侍卫神色明显有些迷糊。
那士子不知何时已将他们当作救命稻草,缩着脖子抱着头直往他们怀里钻,发觉钻不进去,便又扯着衣摆不肯放手。
他们躲避不及,被拉个正着,行动立时受限。
偏偏又本就带着任务要救他,还需时刻堤防黑衣人的攻击和府中护院们的误伤,可谓手忙脚乱。
萧珩和林黎简直如从天而降的仙人,即将拯救他们于水火。
连忙将那士子拖着往后退,两个侍卫眼中都带了亮光:“殿下!”
城南小瓦巷内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禁军统领王斌和左领钱彪带着大队人马随后赶到。
即便他们出发时并未闹出太大的动静,等到拿下其中两名黑衣人,又带着那士子回衙门时,消息也早已传遍京城。
齐王萧墨脸色格外难看地坐着。
好半天才道:“这是什么意思?考题险些出事他不管,却带着人大张旗鼓去什么城南小瓦巷抓一个士子?”
“他做什么?他是有什么毛病不成?”
不怪他生气。
任谁被讲了一堆恐怖故事,吓得被迫半夜不睡来看门,发现问题及时求助却得不到回应,大约都会气得不轻。
何况是齐王。
那报信的侍卫显然也弄不清缘由,只能将听来的消息如实禀报:“据说除了那士子,还抓了两个人,似乎是去杀人灭口的。”
“总归事情有些莫名,实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等也是听外头禁军说了才知晓,说是衙门那边似乎也抓了几个不对劲的,和在城南抓到的人一道,都已被送进了黑螭卫大牢。”
“至于礼郡王殿下,方才便已动身,连夜进宫面圣去了。”
“……”
萧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实在没忍住站起身来:“他,他进宫面圣去了?”
“是啊殿下,”那侍卫点头道,“说是刚抓到人便往宫中去了。”
“这会儿应当已经进宫了吧?”
“他!”萧墨匪夷所思地瞪着眼睛,看向下方报信的人,盯了好一会儿,才转向坐在一旁的秦王萧肃,“他什么意思啊?啊?”
“他将你我往这一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就这么走了?”
萧肃亦铁青着脸没开口。
他本就生得轮廓分明,没表情不说话时便显得格外冷漠,而今带了怒气,便又添了十分的凛然。
萧墨已不耐地来回走动了两圈,又猛地站定:“那现下是什么意思?咱们便在此干等着?”
“那考题怎么办?咱们抓到的那个人又怎么办?”
“明日一早可就开考了!”
即便并非萧墨主持大局,他也不由自主地焦虑起来:“万事都没个章程,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本王亲自上阵呢!”
他一直絮絮叨叨着没完,萧肃却只是黑着脸不吭声。
这副锯嘴葫芦的模样叫他越来越不满,越看越生气,越发觉得火冒三丈。
憋屈夹杂着愤怒,心慌裹挟着烦闷。
萧墨忍不住气道:“老四,你是哑巴了?”
“当初推荐主持大局之人,可是你头一个提的萧珩。”
“如今他安排你我二人共同看守此处,却出了库房窗户被外人破开的大事,报信的人没能回来,他又自顾自进宫了。”
“若是最后他倒打一把,说是咱们看守不力,不仅没能及时报信,甚至还因不愿担责而耽误了科举——”
他觑了一眼:“届时你以为自己能脱的了干系?”
萧肃板着一张脸,总算开口:“看守不力本王认了,可若说没能及时报信不愿担责耽误科举,本王可不认。”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亦站起身来。
“他萧珩才是主持春闱之人,查看考题是否完整,抉择之权本就在他手上,父皇便是再偏袒他,也不至于如此不讲道理。”
萧肃说罢,抬脚便要走。
“你上哪儿去?”
萧墨被他这反应弄得发愣:“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想跑,把这烂摊子丢给本王一个人?”
萧肃头也不回,微一招手,早有侍卫给他递上大氅。
闻言这才顿下脚步,冷声道:“与其被动承受,不如先发制人。萧珩既已进宫,本王自然也要进宫看看。”
“本王管不了他外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要将考题都抛到一边。”
“可本王既发现有人闯进此地,就必须要他给个说法。”
萧肃随手将大氅披好,又拢了拢裹紧,这才稍稍侧身。
“大皇兄愿意在此待着等待未知的结果便请继续,本王没工夫听你怨天尤人。”
萧墨呆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要亲自进宫去问他?”
“不行吗?”萧肃说罢,回过头。
“他萧珩才是主持大局之人。”
“咱们已将闯入之人拿下,他却丝毫不管,本王不去问他该问谁,难不成问本王自己,还是问你这个大皇兄?”
萧肃冷哼一声:“大皇兄若不想做个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糊涂鬼,不如与我一同进宫,如此便是萧珩不拿主意,也可问问父皇的意思。”
“若不然,你便继续在此守着,臣弟先行一步。”YST
话是没错,可萧墨却忽而有些犹豫。
为了这么一件陌生人私闯库房的事一直追到宫里,父皇真的不会觉得他们为逃避责任无所不用其极吗?
萧肃甚至还想问父皇的意思……
如此岂不是会显得他们两个亲王竟毫无用途,遇事不决简直跟两个蠢货没有区别?YST
这就好比从前他在前线带兵打仗一般。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事事都要请示,时时皆要听令,那不仅会耽误时机,更会影响整体战局。
别的事萧墨不懂。
可这一点却没人比他更清楚。
先前之所以非要派人去问萧珩。
无非是因某些难以严明的情绪在作怪。
他既不满,又嫉恨,还有些与权利失之交臂的后悔。
突然出事,他第一反应便是想要逃避,想要将这个难题推给对方。
萧珩不是能耐吗,不是独揽大权了吗,不是涨本事了吗?
不仅如此,他还胆敢派人来讲故事恐吓威胁,而今若不给他点教训,他这个齐王大皇兄还有何威严可言?
但事实上,此事并不难解决。
直接开门开柜查看,众人见证下若题存放完好,便只将抓到的人交给萧珩,若题出了事,则立刻将情况告知他,采用备选方案。
这么做虽然也有风险,万一其中出什么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可到了这个时间,若想大梁安稳,其实似乎更该……
秦王萧肃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事已至此,责任重大,若不出问题,那是萧珩的成就,若出了问题,便是你我擅自作主的后果。”
“本王还不想死。”
伴随着萧肃的一句“告辞”,萧墨脱口而出:“等等,本王与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