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重生]太子殿下的掌中娇【完结】>第169章 莫为浮云遮望眼

  宽阔市井,嘈杂人声,来往切切,熙熙攘攘。

  容熙置身其中,既觉得鲜活温馨,又觉得自己愈发孤寂起来。

  他就好像那浩瀚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受风袭浪卷,飘零无依。

  斜月沉沉,海雾朦胧,碣石比邻,水去悠悠,不胜辛愁。

  汪洋从来不会关心小舟的感受去留,小舟同样也不会为了某片汪洋而停滞不前。

  护城河边的人家门口栽种了几棵石榴树,树上结了好些果子,已有孩童拳头般大小。

  容熙仰头望了望,不禁想起明日便是宴清与覃国公主的大喜之日了,心中情绪再度复杂起来。

  既为他们感到欣慰祝福,又为自己感到酸楚可笑。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上了他的腿脚,将容熙从纷乱的思绪中牵引回了现实。

  他低头一看,是个竹藤编织的小蹴鞠,旋即弯下腰将那蹴鞠捡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有三四个看上去八九岁的小男孩闹哄哄地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男孩对陌生人带了些怯意,抬头望着容熙问道:“哥哥,你能把蹴鞠还给我们吗?”

  容熙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蹴鞠递还给他。

  小男孩笑着一把接过,然后又带着他的玩伴跑到别处去踢蹴鞠了。

  望着他们欢快的背影,耳边回荡着那些小孩踢蹴鞠时发出的欢声笑语。

  容熙嘴角的笑容淡淡隐了下去,他转身去了别处,背影却难掩失落。

  他们身着布衣麻鞋,出生在最寻常不过的人家,算不得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然而,他这个皇子求而不得的欢乐开怀无拘无束,他们却唾手可得,而且毫不费力。

  容熙心中不免又浮上一个疑问,自己心中所求究竟为何?

  从前的他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此时日头稍稍烈了一些,亮白色的天光中糅杂了些许暖黄,璀璨夺目。

  容熙抬头去看的时候只觉得略有些刺眼,刺得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眸,伸手去遮住那抹光亮。

  在一片看不清的朦胧之中,容熙忽然觉得似乎自己悟到了些许答案。

  莫为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

  走过他与宴清初遇时的乘月楼,路过他俩相约饮酒的临江楼,经过宴清总是买他家点心送给他吃的樊京楼……

  明明觉得自己与宴清认识没多久,突然用心数上一遍,原来他俩一同去过的地方并不少。

  容熙就这样一步步地走着,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出他们之间那段短暂而愉悦的回忆。

  与其说是细数,倒不如说是重温。

  情绪陷入不可自控的低落沉闷,容熙越走就越觉得心口酸胀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又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那边那边,歪了歪了,往左边再调两寸!”

  容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猛地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郡王府的大门前。

  郡王府已经开始布置起来了,为明日的大喜事做准备。

  府中下人与礼院派来的人来来往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方才那道声音就是下人在张挂大红的“囍”字灯笼时礼院的人在旁督促所发出来的。

  容熙目光低垂,落在了离他稍近一些的石狮子上。

  郡王府大门前摆放了两尊古朴庄严的汉白玉石狮子,一雄一雌,镇守宅院。

  雄狮脚踏绣球意味气吞寰宇,权势在握;雌狮脚踩幼狮象征人丁兴旺,子孙绵延。

  容熙从前也见过的,只是今日的石狮子胸前各缠了一朵红绸攒起的大红花,鲜艳绚丽。

  其实不止是石狮子,还有府中匾额、门当、户对,门口的灯柱、拴马桩、上马石,甚至与门相对的影壁上都披挂着鲜艳似火的红绸。

  经过布置后的郡王府,看上去比平时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为喜庆。

  这种时候,自然也少不了管事的身影。

  管事在王府的里里外外转悠了好几圈,他跨出门槛本是想看看大门布置的如何了。

  毕竟是门面,可马虎不得。

  没成想,他一出门就远远地瞄到了容熙公子的身影。

  被发现的容熙立刻低下头去,就像是无意间经过的路人一般径直走远。

  “唉。”管事缓缓摇了摇头,轻声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人中有耳朵尖的,听见后立刻问道:“明日就是王爷的大喜之日了,管事您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管事连忙笑着改口:“对对对,明日是王爷的大喜之日,府中上下都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瞧我这张破嘴,真是该打,呸呸呸!”

  他是老王爷的心腹,老王爷与老王妃去得早,未能陪着王爷长大看着王爷成家。

  他如今能替他们二位看着王爷成亲,这心里头是既高兴又欣慰。

  一队身着覃国服饰的人往郡王府赶了过来,容熙还没走远,正好看到马车内的人下车。

  “姑姑,我等来王府铺房,明日岂不是就看不到公主出嫁了?”

  一名模样清秀的婢子略有些遗憾地问道。

  “离朝成亲前一日女家须得先往男家铺房,挂帐幔,铺设房奁器具、珠宝首饰等物。

  需让至亲压铺房,备礼前来暖房。再让亲信妇人与从嫁女使看守房中,不令外人入房。

  咱们公主是远嫁,在离朝哪有什么亲信妇人?二皇子又是男儿身,出入新人房间多有不便,只有我们能帮衬些公主了。

  若是不入乡随俗,只怕会让其他人笑话我们是从覃国来的,不懂规矩,不守礼仪。”

  “是。”婢女乖巧地跟在福柔身后。

  容熙听了一耳朵后,便没有什么闲情逸致继续逛下去了,又将自己一个人塞回了他的月溶别苑。

  明日,他便该走了,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养养精神才好。

  是夜,容熙早早就上床就寝了,可他躺在床上足足躺了近半个时辰,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他甚至逼着自己一直闭上眼睛中途不要睁开。

  可不闭眼还好,一闭上眼,他与宴清从前接触的画面便会浮现出来,然而一幅幅地从他脑海中掠过。

  神情、举止,包括他们之间说过的那些话和做过的事。

  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这夜深人静时分竟然愈发地清晰了起来,仿佛刚发生过那般。

  等不来丝毫睡意,反倒是让他越想越清醒了起来。

  容熙实在是睡不着,他觉得心里很乱,若是不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此夜注定无眠。

  如何能让心绪宁静下来呢?

  容熙想了片刻,想翻一本佛经出来看一看读一读,兴许有用。

  渴了他也没敢再泡茶,只是饮了些水,否则饮茶之后就更睡不着了。

  他找出来的是本《金刚经》,像找到济世良药一般,他盘腿坐在蒲团上,翻开经书便开始默默念了起来。

  一直念到此经的第三十二品,也是最后一品“应化非真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念完之后,容熙足足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不取于相,如如不动,才是不着相?”他喃喃念着,似顿悟又似困惑。

  此时的容熙还不明白:

  内心如如不动,无所往而随行,既不看空,亦不执着,两相权衡才是般若智慧的道理。

  翌日

  宴清这边定好了吉时,各以执色如花瓶、花烛、香球、沙罗洗漱、妆合、照台、裙箱、衣匣、百结、青凉伞、交椅,授事街司等人,乐官一路鼓吹。

  众人欢然前往结邻楼,迎接新娘。

  宴清身着绛色喜服,头戴玄冠,腰间别着白玉笏板,高坐马背,喜庆耀眼的红将不悲不喜的他衬得神采奕然,分外精神。

  惹得管事在一旁连连暗叹,“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结邻楼此时便是女方家,已备好了酒礼款待,散花红、银碟、利市钱会讫。

  稍作休整后乐官作乐催妆,克择官报时辰,茶酒司互念诗词,一齐催请新娘出阁登车。

  覃鸢着一身青色钿钗礼服,头戴金色花冠,并两博鬓,钗环精致,珠翠满头,雍容华贵。

  行走时金冠微动,玉佩轻摇。

  眉心花钿矜贵非凡,边缘以金缕轻描轮廓,宛如一叶镶着金边的血红枫叶,衬得覃鸢愈发娇艳欲滴。

  覃鸢以一把团扇遮面,宴清则手执笏板,二人相互见礼。

  而后新娘等车,新郎骑马,伴着乐声抵达郡王府。

  时辰刚刚好,乐官、侍女及茶酒司等人互念诗词,拦门求利市钱红。

  克择官手执花斟,里边盛着五谷豆钱彩果,抬手向半空中抛撒,口中喊道:“撒谷豆,避三煞!”

  这时才请新人下车,“迎新妇!”

  一名侍女手捧明镜面朝新人倒退着走,其余侍女则手执莲炬花烛,在前为新人引路。

  阿秋与阿天在覃鸢的左右虚扶着她,凤头履不可落地,一步一步地踏在青毡花席上,先跨马鞍,再过蓦草、平秤,取“平安”之意。

  宴清执笏,覃鸢执扇,新人望镜展拜。

  而后新人双方各执着一端红绿相间的牵红,在一声声的吉祥贺词中引入青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