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绿洲,在天际一轮圆月的辉映之下,宁静祥和。

  比之白昼里的明刀明枪,隐藏在夜幕之下的谋算与暗通曲款显得悄无声息。

  营帐内,火光明亮,照耀在彼此面目之上,却显得晦暗不清。

  琵琶公主恭恭敬敬地行了中原的礼节,又恭恭敬敬地行了大漠部族的通行礼节:“有劳黄大人了!”

  端然主位上首的黄大人不置可否,抖袖拂尘,负手而立,厉声告诫公主,龟兹国日后可不要忘记天子的恩德,升起异心,妄图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琵琶公主唯唯应是。

  退出营帐,她眼睛一亮,很高兴地迎上等在外头的王公子。

  目的达成,合作有望,琵琶公主便想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眼前这为他们搭桥牵线的好心人:“太好了!黄大人已经承诺,中原朝廷会助我们复国!”

  “那就贺喜公主了。”王公子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可不知为何,琵琶公主总觉得他的笑意似乎不达眼底。

  她欣赏着面前这人的美貌与气度,难免可惜:“你……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做我的王妃吗?”

  她好像眼花了,王公子似乎露出过一瞬间的不屑。

  “这——配吗?”您配吗?

  琵琶公主以为王公子说觉得他不配做自己的王妃,再联想到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陆小凤,遗憾道:“果然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啊,总归还是更愿意潇洒自由、浪迹天涯的吧。”

  江南。

  马车刚在门前停住,车上就跳下来一个人。

  陆炤高举手臂活动活动筋骨:“终于回家来了!”

  车门再次开启,姬冰雁探出上半身:“来搭把手。”

  陆炤连忙回身去搀扶虚弱的楚留香下马车,又帮忙接住同样饿出问题的花满楼。

  他与姬冰雁一人一个,半是搀扶半是扛地,将花满楼与楚留香扶进陆家府门里去。

  “姐姐们在家吗?我们回来啦!”陆炤刚一脚跨进前院,就开始大喊。

  喊出来几个距离近些的姑娘,她们一身湖绿色或湖蓝色的衣裙,眼睛上缠着同色的绸带遮住双目。

  “是陆少爷吗?陆少爷回来了!”这透着雀跃欢欣的声音,一听就耳熟,是胆子极大却独独怕狗的满天星啊。

  吉光也来迎接了:“能够平平安安回来家里,真是再好不过了!快,蜜枣去通传姐妹们一声。饭食、热水一应所需都赶紧备上!”忽然留意起方才陆炤口中说的是“我们”,又问了他需要几人的份,才放蜜枣去准备安排。

  “现下家里人不多,岚烟带着其他姐妹都在飞仙坊,今日的行情据说也很是不错。这些时日里,姐妹们学曲子乐器都很是刻苦用功,家里一应开支已经勉强能应付上了。”吉光边在前头引路,边侧头将这段时间姑娘们的努力成果告知于家主陆炤。

  陆炤很是惊喜于她们如今意气风发、自信开朗的风貌,果然一旦具备独立经济能力,人格尊严更容易成功建立。

  陆炤随口道:“花满楼与楚香帅都先住在我们家,方便照应他们当前的身体。姬老板也留下吧,住的离楚香帅近些,你也更安心。”

  搀着楚留香跟随在吉光姑娘后头的姬冰雁点点头,表示同意。

  将两位暂时处于身娇体弱状态的两位病患各自在客房安置好。

  吉光好似才记起什么似的,对陆炤说:“先前有一位姑娘来过,只略作停留,听说您一直不曾回来,便自行离开了。临走前,还特意给您留下一封书信,说是放在您房里的桌上了。”

  姑娘?哪位姑娘?

  陆炤回房间的路上还在猜想是哪位他认识的姑娘。

  应该不是妹妹蓝凤凰,不然吉光她们肯定认识。

  会不会是出手阔绰的金主蓝大小姐,路过此地,特意来看望我,想给我下单送赏钱?

  ……还有哪位认识的姑娘?

  自己的房间到了,陆炤推开房门,并没有出现扑头盖脸一阵灰尘糊脸的情况。显然姐姐们在他不在家期间,有帮他收拾打理过房间。

  进了房间,入内一眼就能看见显眼的深色桌子上,搁着一封浅色的信件。

  到底是谁呢?

  陆炤拿起了信封,拆开来,从中取出一页信纸。

  信的开头就是——我的爱宠小猫咪?

  什么东西?

  陆炤迷惑表情。

  再往下看。

  这人说自己入关后,南下中原的途中,特意绕道去寻了趟所谓的地宫。

  她表示,那个号称‘迷死人不偿命’的萧咪咪不过尔尔。

  地宫里那些个男人,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不如自己那些玩腻的扫地仆人。

  看到这里,陆炤就是一个战术后仰。

  石观音啊这是!

  不过他多少还是有点好奇萧咪咪面对石观音时,是什么反应。于是他又接着往下看。

  石观音嫌弃归嫌弃,但还是要比个高下之分的。

  为证明自己的魅力远超萧咪咪,石观音随便勾引了一下,都没怎么发力,更没用上什么功力,轻轻松松就搞定了那些个男人。变心如此之快,萧咪咪再是不满也无可奈何。

  然而竟然有一个男人并未变心,哪怕面对石观音运功魅惑,他依旧一片痴心只向萧咪咪。

  萧咪咪很诧异,这个男人她一早就腻味了,可没想到只有他自始至终如此忠心一片。

  石观音勃然大怒,岂有如此不识趣、不长眼的男人,于是当场把他和他深爱的女人萧咪咪一并送上黄泉路了。

  她在信上笑说,自己是好意,想要成全一对鸳鸯生死相依之缘。

  这凉气嗖嗖的话可把陆炤冻得不轻。

  再看下面,石观音说自己原本想要来江南带上跑走的他一并离开,可惜他一直都未有消息。倘若他并未死在大沙漠里,活着回到家了,刚好能看到这封信,便可去寻她。荣华富贵, 必不负他。

  她最后交代了自己的去向。

  中原大地已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好在她以前去过东瀛。

  一回生,二回熟。

  此去东出海上,她必是再不会回来了。

  成王,败寇!

  陆炤放下信件,满心吐槽。

  好事啊,大好事啊!石观音这种大反派魔头,还是快去祸害别国吧,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居然不往西边去,反而真打算去东边的小岛上。

  那岛上虽有女天皇一说,还不止一位,可是人家天皇可是“万世一系”,都要求有天皇一脉的血统的,封建守旧得很。

  死脑筋的东瀛贵族和野心勃勃的石观音对上……

  啧啧,血雨腥风啊。

  陆炤故作怜悯,假情假意了一番。

  没忍住笑出声。

  让他们相互祸害去吧~

  心情格外舒坦的陆炤把这封信好好收藏起来,打算留作沙漠此行的纪念。

  这时,吉光敲响了他的房门:“陆少爷,府外有人上门,指名送礼给您。”

  又有什么好东西特意要给我?

  陆炤兴奋地搓搓手,跟吉光出了大门。

  门口方才送礼来的人已然离去,地上只留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红盒子,鲜艳夺目。

  陆炤捧起大红盒子,往前厅走,到前院时,就在路上边走边偷偷掀开了盖子……

  “哐”一声,人影就瞬间不见了。

  等到陆炤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攀在高高的树顶。

  吉光正不知所措地在树下踌躇,不知道那道声音是发生了什么。

  她的脚边,散落着摔在地上打开了的大红盒子,从里面掉出一颗头颅,骨碌碌停在路边。

  陆炤简直san值狂掉,差点维持不住理智。

  但他还是看清了那张面孔。

  面若好女,头顶无毛发,留有戒疤。

  虽然他不曾见过真容,但他直觉肯定那就是无花。

  谁干的?!

  为什么送这种东西来吓我?!

  总不会是石观音临走前,还特意把儿子杀了吓唬他玩吧?

  吉光走到那个大红盒子边上,弯腰捡起盒子,“咦”了一声,从盖子底下摸出几行字,照着念出来:“渣滓败类已死,人面兽心已除,多谢公告天下,移花宫特此献。”

  “移花宫?我又不认识她们……”该不会是她们听闻那个妖僧无忧的说书故事,又得知无花真面目,对如此残害女子的人渣深恶痛绝,专门出动去杀了他?

  那为什么把头送给我?

  难不成她们觉得无忧的结局很不错,把杜夫人的战利品头颅分配给我了?

  可我又不是杜夫人,我没被无花渣过啊!

  花老伯刚跨进前院,就被眼前这一幕场景惊了一瞬,但老道如他又很快反应过来,疾步上来,接过吉光手中的大红盒子,把路边那颗吓到陆少爷的头颅收进盒子哩盖好。

  陆炤这才抱着树干顺着滑下来,安全着陆到地面。

  花老伯没有多问这颗头颅的来历,而是转而提到,方才他去飞仙坊接姑娘们回来,到门口时,看到有人搬来一份大礼到门口。

  姑娘们这会儿都围在门口“欣赏”那份大礼呢。

  “陆少爷现下可要去一观?”

  又是礼物?

  又是谁?

  别又给我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陆炤跺了跺方才被吓得有点子发软的腿脚,深呼吸了两下,镇定心神。

  姐姐们现在都在门口“围观”呢。

  都没把她们吓着,应该也许大概……不会是头颅这种离谱而可怕的奇葩礼物了吧?

  他一步一步挪到大门口,扒在大门上,探出上半身往外看去。

  只见一群身着湖蓝色或湖绿色制式衣裙、眼上蒙着同色绸布的姑娘们围成一团,把那个所谓的礼物遮挡地严严实实的。

  只能依稀看出,她们似乎好些都在伸手抚摸那个“大礼”。

  陆炤好奇心上线,从门后出来,和姐姐们打招呼。

  快让我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