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鸣戴着官帽身穿绿色官袍, 眉目冷硬眼神犀利而威严，左右两侧的衙役，叫起了升堂的口号威武。
鹿呦鸣目不斜视地看着衙门外旁听的百姓与书生, 她特意让人叫来百姓观看这次的审案。
这次的绝户案，非常警示的意义, 她想让百姓都知道，虽然宗族可以有宗族法, 但宗族犯案, 依旧会被官府缉拿判刑。
周围一片肃静, 这应该是鹿呦鸣上岸以来第一次开堂，平常的小案子，她都私下调解处理了。
而且古代的百姓畏官如畏虎，很多时候, 只要一听说报官, 很多人就自动退一步了, 能闹到她面前来的都很少。
一声惊堂木, 震得大家心头一跳，尤其是跪着的沈明, 他已经五六十岁了，面容沧桑刻薄，眼神中具是恐慌, 全身发抖, 额头上全是汗水。
脸上还带着乌青的沈氏三娘看着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一时没忍住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鹿呦鸣面无表情，一拍惊堂木, 确认来的是被告与原告, “堂下何人, 报上姓名籍贯。”
苏婉柔身穿男装坐在主簿的位置上，替鹿呦鸣记录案情经过，记下被告与原告的公堂的口录。
“草民是河溪村的沈氏三娘，状告沈家族长，为侵占亡夫家产，要卖了我与儿女们。”沈氏三娘忍着恐惧将自己的诉求说清楚了。
“大人，她这个妇人是诬告啊！”沈明一听沈氏三娘这么说，立即直起身子愤怒的反驳。
“放肆！公堂之上不允许大声吼叫。”维护公堂秩序的王大横眉一竖，他最讨厌有人在大人面前吵吵闹闹了！
他手上的板子，啪的一声落在沈明身上，打得沈明身体一晃，飞快地磕头道歉。
其他百姓看见平常好说话的王大，在公堂上的怒目纷纷有点害怕，又看了看明镜高悬下的县令大人，也不是往日的那般温和无害了。
大家再一次感受到了鹿呦鸣身上的威严，对她更加恭敬和害怕，但是心中却依旧不许别人说鹿大人的坏话，也不许别人对着大人大声说话。
鹿呦鸣还不知道大家私下对她的维护和敬佩之情，已经达到了非常盲目的地步了。
“你是河溪村沈氏族长沈明吗？”鹿呦鸣垂下冷漠的眸子，一板一眼地询问。
“正是草民。”沈明忍着后背的疼痛，赶紧回答道。
“沈氏三娘状告你，为了侵占她死去亡夫的家产，私下发卖孤儿寡母一罪，可认？”
“冤枉啊，大人，明明是她克死了我沈家儿郎，我作为沈家族长怕她…再…再克死其他人，就想把她赶出去。”沈明说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话。
“你胡说，谁不知道，我相公是因为在洪水中受了伤，伤口发热，一直到上个月伤口发热无法医治才死的。”沈氏三娘直接就反驳他了。
“沈氏三娘说你可有证人，证据。”
“有，一直给我家相公治病的王大夫和左邻右舍都能为我作证。”沈氏三娘叫来能为她做证的所有人。
沈明听着其他人的证词，身体瘫软在地，他真的恨，洪水一过，沈三郎用在洪水中捡来的银钱，竟然在城里置办起了家产。
都是一族的人，他这个族长都没能过上的好日子，沈三郎怎么能过上！
更何况出嫁从夫，沈三郎一死，他的家产就该归于宗族，都怪这个该死的妇人，沈明恨不得杀了她。
他今日还在沾沾自喜时，就被衙门的人直接抓来了，他都没能及时串联族人，让他们来为自己壮声势。
随着证据证人证言越来越多，所有人也看明白了，这个沈家族长真的是在吃绝户粮。
沈明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完了……
这件案子非常清晰，判决下得也非常快。
“判处沈明流放千里，罚没半数家产，警示世人。”
随着惊堂木一拍，县衙外的百姓纷纷鼓掌叫好，大家都是有妻儿妻女的人，要真是遇见这样的事情了，心里更多的是愤怒和害怕。
要知道沈三郎可还没有绝户呢，他还有儿子女儿存在，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沈明就这样急匆匆地想要霸占沈三郎的家产，吃相太难看了。
沈明一听判决就知道完了，流放千里，就等于给他判了死刑。
沈明绝望地晕倒在地，被王大等人拖走了。
判完案之后，鹿呦鸣起身安抚了沈氏三娘。
又让人回河溪村宣布判决，顺带敲打沈氏族人，不要再去给沈氏三娘一家的麻烦，违者统统抓起来，服劳役。
“草民多谢了大人了。”沈氏三娘朱茵跪在地上感谢她，鹿呦鸣赶紧扶起了她，她真的很烦古代动不动就跪的习惯。
还好官员之间和读书人，可以不行跪拜之礼，唯独百姓在上堂之时，会习惯性地跪拜官员。
朱茵嫁人之后，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对外都叫她三娘，有时候是沈氏三娘，有时候是朱三娘，唯独没人再叫她名字了。
苏婉柔看着鹿呦鸣扶人的动作，她自己赶紧凑上去接过了鹿呦鸣的动作，要是被人看见，可怎么得了，男女可是授受不亲的。
两人送走了朱三娘又回到了家里，鹿呦鸣呲着大白牙笑道：“今天辛苦娘子加班了，你可以继续休假了。”
苏婉柔嗔了她一眼，“我不辛苦，你才辛苦呢，昨天就想和你说这件事，结果去加工坊忙完就忘了。”
“你下次，可不能直接去扶一个女子了。”苏婉柔抓着鹿呦鸣的手叮嘱她，“你现在是个男子的形象，万一被人瞧见了，对你名声有碍。”
鹿呦鸣才恍然想起自己差点又犯错了，她摸摸脑袋，“我以后不会了。”
“哎，在这个世道，女子可真艰难，这样的绝户案其实很多的，却不是每个官员都会去审理。”苏婉柔想着曾经看过的一个案子，叹了口气。
“以前金陵城也有过这样的案子，如果不是舅舅正好调任金陵知府，可能那对母女就被一起卖入青楼了。”
鹿呦鸣眉头紧锁，古代的律法中，有关于掠买或者贩卖良家妇女的律法。
可是，往往女子的相公或者父母卖了女子却是不受处罚的，律法默认丈夫有处置。
今天也是因为沈明是族长，加上证据确凿，无从狡辩，才得以很轻松地判了处罚。
“如果，女子能从家中走出，多多挣钱，为朝廷增添税收，那么女子的地位就能提起来。”鹿呦鸣想着经济才是发展一切的硬道理。
可要发展经济就躲不开真正要发展的科学。
现代不缺少这些，女子在工作中都难免遇到歧视，更何况是古代呢？
苏婉柔听着鹿呦鸣这不同凡响的自言自语，没忍住笑了，“那相公多多努力，江南之地富庶，对女子的管束还算轻的。”
鹿呦鸣伸手拉住她的手很认真地告诉她，“想要有所改变是很难的，我只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事情。”
苏婉柔看着她眼底的难过，安抚地摸摸她的脸。
两人还不知道过几日，还会有件更难的事情要来了。
收到打回奏折的邵节川，在书房里呆坐了一天，连饭都没吃。
他就死死的盯着奏折上写的那几个字，微末小道，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个利国利民的大杀器，却被国民奉养的大皇子殿下称为微末小道。
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要笑掉无数人的大牙吧。
陛下知道吗？他努力让大皇子平衡政局，以此来缓解夺嫡之争，可是大皇子真的毫无治国能力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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