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合上了。

  林亦清忽然脱力, 身体一晃,靠在电梯侧壁上。

  电梯一路下行,她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梯门再次打开。

  走廊里空空荡荡, 林亦清攒了点力气才走出电梯,踏上清晨寂静无人的小道。

  昨夜雨势很急, 地面湿漉漉的,天气转凉, 道路上多了许多落叶, 稀稀疏疏的, 瞧着格外萧索。

  林亦清一大早就到了医院,值班的助理以为自己将要下班,看一眼时间,竟然不到八点。

  “林医生!”助理惊得瞌睡都没了, 从沙发上坐起来。

  林亦清朝他颔首:“你继续休息。”

  说完, 拿了工作服离开休息室。

  照例去留观室喂小狗, 狗狗的伤养了快一个月, 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站起来行走, 再过几天就可以拆掉石膏了。

  小动物的生命力真是顽强,林亦清犹自记得这条狗刚送来时浑身是血的样子,现在又活蹦乱跳不说, 体格都壮了不少。

  这阵子她没有再发领养广告, 等狗狗伤好了,她自己养。

  这一念头刚刚浮现,便有一只躺脚边翻肚皮讨好她的纯白色小动物划过脑海, 令她心头猛地一揪, 难受得喘不上气。

  笼子里, 小狗狗脑袋歪歪看着她,乌黑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它伸长脖子,凑近林亦清,探出舌头,哼哼唧唧地舔舐林亦清把着笼子门的指尖。

  “我没事。”林亦清摸摸小狗狗的脑袋。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小狗,对上它一双纯粹干净的眼睛,就能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可舒幼心到底不是小狗。

  ·

  “林医生。”小杨的眼神充满担忧,“这只橘猫的情况刚才汇报过了。”

  林亦清仍盯着电脑,闻言皱眉:“是吗?”

  小杨点头。

  林亦清继续操作文档:“那我忘记了,你再说一遍吧。”

  几分钟后,小杨从林亦清的办公室里出来,迎面与小王照面:“小王,你有没有觉得林医生今天怪怪的?”

  小王想了想,说:“是有一点,感觉林医生心不在焉。”

  “看来不是我的错觉。”小杨抿唇,感到不解,“林医生怎么了?”

  小王摇摇头,表示不知。

  说话间,办公室里传出声:“小杨,你来一下。”

  小杨一个激灵,赶忙又转身回去,推开门:“林医生。”

  林亦清将手中一个文件递给她:“今天不接手术,下午我会早点走。”

  “噢。”小杨回答,“我待会儿跟前台说一下,预约推到明天,可以吗?”

  林亦清应:“好。”

  小杨又出去了。

  林亦清看着蓝蒙蒙的电脑,敲键盘的双手停下来,好一会儿,才又继续。

  这一整天最终还是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下午,林亦清早早离开医院,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地铁,挤在下班高峰的人潮中回到小区。

  推开门,房间里安安静静,一切如常。

  茶几上那个纸箱子被舒幼心抱走了,一眼望去,竟感觉屋子空了许多。

  林亦清收回目光,走进去。

  地毯依然湿漉漉的,林亦清将它拿起,送到阳台上晾着。

  路过餐厅,她看见舒幼心留下的备用钥匙,放在干净整洁的桌面上。

  从阳台回来时,林亦清身体晃了晃。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玻璃门缓了一会儿,等晕眩感过去了,瘫坐在沙发上休息。

  没有胃口,但她还是坚持点了一份外卖。

  以前吃惯的外卖寡淡无味,晚饭过后晕乎乎的。

  可能因为昨晚没睡觉,熬了一整夜,身体到了极限,需要休息了。

  林亦清硬撑着去洗了个澡,回到卧室躺下睡觉。

  翻身,看见枕头下沿露出一撮白毛。

  心头猛地一动,她伸手掀开枕头。

  枕头下面,躺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毛绒玩偶。

  林亦清看着这只狐狸玩具,愣愣地站了很久。

  是舒幼心忘了拿走,还是故意留下来的?

  不知道。

  也不重要。

  体力和精力都消耗殆尽,身体疲惫不堪,林亦清手捏着小狐狸,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晚上睡得很累,夜里忽冷忽热,半夜三更时,喉咙又干又痛,林亦清被渴醒了,醒来感觉四肢发软,头脑昏沉,呼吸灼烫。

  她拿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额头,顿觉无奈。

  生病了。

  撑着从床上起身,林亦清来到客厅,找到医药箱,忽又发现感冒药没有了。

  她起身,又一阵晕眩,脑子空空,在房间里胡乱打转。

  不知何时摸到手机,看时间不到三点。

  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没有外送服务,林亦清迷迷糊糊地操作手机,不知不觉又睡过去。

  再醒的时候感觉周围很吵,吵得林亦清脑仁疼。

  但她很累,睁不开眼,呼吸也十分虚弱,似有似无的。

  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不知时间,不知年月。

  睁眼,入目一片刺目的白。

  这是哪儿?

  林亦清心生疑惑。

  “亦清姐姐!”身旁响起清脆的呼声。

  下一秒,熟悉的人影已扑到近前,趴在床边,按响医护铃的同时,一只手探过来,摸了摸林亦清的脑门:“好像退烧了,医生!医生!亦清姐姐醒了!”

  视野终于聚焦,只瞧见舒幼心匆忙跑出病房的背影。

  林亦清一脸诧异,她手上扎着点滴,床头柜上摆着舒幼心刚买回来,热腾腾的早餐。

  不一会儿,舒幼心拎着医护人员进来。

  林亦清喉咙干哑,说不出话,只能任由他们为她检查。

  须臾,医生对舒幼心说:“烧退下来就好,没什么问题了,普通的伤风感冒,休息一阵就好了,注意饮食清淡,别再吹风。”

  舒幼心连连点头,将医生送走。

  等病房里安静下来,舒幼心又扑到林亦清床边:“亦清姐姐!你好点没有?是不是嗓子很痛?要不要喝水?”

  说着,她从床头拿起水杯,倒点开水,再倒点凉的,自己试了试水温,感觉差不多了,才往杯子里插一根吸管,递到林亦清嘴边。

  林亦清沉默地望着她,许久,张嘴含住吸管一段,喝了点水。

  见她愿意喝水,舒幼心喜形于色,眼睛亮亮的:“你昏迷了一整天,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亦清有点难以承受她这样直白干净的眼神,像一把火,在她心底烫了一个窟窿。

  她唇齿松开吸管,扭开脸,闭眼小憩。

  舒幼心倒也没接着烦她,还替她掖了掖被角,温声嘱咐:“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儿,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林亦清又睁开眼,舒幼心趴在床边,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她因为输液而冰冰凉凉那只手。

  像只赖皮粘人又贴心的小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