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ay, you\'re about to wake up now, wake up!”

  心理医生和谢鸢一道摁住疯狂挣扎的谢晚凝,沉声在她的耳边喊着,

  “哈……哈……”

  谢晚凝瞪着眼,喘着粗气,望着面前熟悉的两张脸,一张是自己母亲的,还有一张是自己心理医生的。

  “Okay, okay, calm down, calm down……”

  心理医生那仿佛是吹口气般的声音果真让谢晚凝冷静下来。

  另一个女医生及时地端杯热水送到谢晚凝的嘴边,谢鸢迅速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喂着还在恍惚的女儿,她身上还穿着职业西装,是连夜坐飞机赶过来的,因为今天约了 Anderson医生尝试新的催眠办法,谢晚凝茫然的神色看得谢鸢揪心,她抹掉小口啜水的女儿头上的薄汗, Anderson医生摁下谢鸢的肩膀,示意她在这里陪伴一会儿,就和女医生出去了。

  “Unfortunately(不幸的), she didn\'t recall that experience today.”

  Anderson带上门的那一刻,就遗憾地和女医生说,

  “Her  ideas  are  really  bizarre(离奇的), but they are also very rigorous(严谨的).”

  “Oh, really? You wasted three hours of my time, dear Anderson.”

  “I\'m sorrySo would you refuse(拒绝) my invitation(邀请) to dinner together?”

  女医生冲他暧昧不明的笑笑,塞给他一张纸,便潇洒而去,徒留 Anderson在原地苦恼地抓头发。

  “Mr. Anderson?”

  “你们结束了?你还是喊我林生吧,咱两用英语说话总有点不太习惯。”

  林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嗯,凝凝说她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

  林生径直走向一间紧闭的门,一面拧把手,一面扭头对谢鸢说,

  “那我们来聊聊催眠的结果吧。”

  “凝凝表现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症状之一警觉性增高,模糊不明的夜晚会给她带来剧烈的不安全感,任何风声鹤唳都可能刺激到神经,所以难以入眠,而且过去的经历也会频繁地骚扰她,致使她对所惧怕事物产生高度的警觉性和幻想性,最好是药物治疗配合心理治疗您拜托我找到她所畏惧的回忆。”

  林生翻开谢晚凝的病例本,

  “她有一点酗酒和厌食最好改掉,啧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处理。”

  谢鸢摁摁胀痛的太阳穴,仔细地听着医生的分析,林生展开女医生给他的纸,迅速地浏览一遍,就笑出来,又吸吸鼻子,换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刚才和我们一起的是非常厉害的一位女性,她毕业于牛津大学的心理系,她粗略地分析了下凝凝所呈现出来的状态。”

  林生把纸摁在桌上抚平褶皱,推到谢鸢的面前,上面画了很多奇怪的符号,

  “第一个意象,是你。凝凝在潜意识里依赖你,所以你出现在了这次的回忆中。”

  谢鸢颔首,表示她理解,林生伸出手指,敲敲纸上阿拉伯数字2后面的称呼“Chinese Girl”,

  “第二个意象,中国女孩,我和她的想法差不多,这个中国女孩是这个jiang chu”

  他指尖下移,点向3后面的昵称,

  “的另一个意象化身。”

  谢鸢听着林生鳖足的发音,纠正道,

  “她应该叫姜初什么意思?”

  “你认识她,那就好办了。”

  林生坐直身子,继续解释着,

  “中国女孩第一次在凝凝的回忆里担任救助者的角色,她借给了凝凝安眠药,然后却又把凶手带进了凝凝的房间,说明凝凝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中国女孩是个能够安慰她,却又危险的存在,她对这个中国女孩的感情是既爱又惧。”

  “那你们为什么觉得她会是姜初?”

  “你有没有注意到,凝凝对这个中国女孩的形容,很温柔,很聪明,她很熟悉,熟悉她的声音和举止,但是想不起来,她说她们好像前几天还见过面当然,我们当然不知道姜初,后来我们问她第二张脸是谁的时候,她的回答是,和中国女孩很像。”

  林生划着姜初下面的一句英文,说道,

  “但是我们对这个有不同的注解,我认为中国女孩完全是姜初的另一个意象,但是那个女医生觉得不会,因为如果是那样,那为什么中国女孩的脸只会给凝凝带来一种熟悉感而不是让她产生‘啊我认识她’的这种感觉,所以她觉得,这个中国女孩上面应该还有另一个人的或者更多人的影子您能理解吗?”

  谢鸢皱眉,她不懂为什么可以通过凝凝简单的几句介绍就能推断出那么多问题,林生摊手,

  “好的我们讲下一个意象,就是面具。”

  谢鸢知道谢晚凝对这个面具的态度,没有对中国女孩那么复杂,很纯粹的害怕,

  “我感觉凝凝很怕它。”

  “没错。”

  林生指向最后一个名词“death”,

  “它永远和死亡,不对,确切来说是杀人凶手的具象化,凝凝对它一直有着刻板印象,就是它会杀了自己。”

  林生顿了顿,问着,

  “凝凝身边有这样特征的人吗?”

  “什么特征?”

  “就是有这样一道疤的人。”

  林生把指甲摁在眼角处,缓慢地划拉到嘴角。

  谢鸢绞尽脑汁,最后无疾而终,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个人的面部特征太明显,她看见过,肯定有印象,林生点头,

  “好,那最后一个,凝凝以前是否遭受过濒临死亡的状况或者他人的死亡威胁?”

  “第一个没有,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第二个……我不知道。”

  上流社会的明争暗斗谢鸢也说不准,她并不能确保谢晚凝的生活无孔不入到外界所有的信息都会被屏蔽。

  谈话到此结束,林生整理桌子上凌乱的纸张,安慰谢鸢,

  “已经得到很多信息了我们这次采用类似于梦中梦的催眠方法,哄骗凝凝坠入浅层梦境,给她编造出她已经好转的假象,让她对我们放松警惕,再在她的深层回忆里得到这些说明她其实并不想把这个记忆宣之于口,你也别逼问了。”

  “知道了。”

  林生叹口气,

  “我记得她以前很开朗活泼的一个孩子。”

  谢晚凝握着适度的白开水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发呆,她不知道医生会知道、会推断出多少,虽然她那些秘密没有多危险和不可告人,但还是比较抗拒,因为她觉得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是别人创造的一部小说世界,既然不相信,他们就只能自作主张地给她编排别的故事。谢晚凝讨厌这样。

  明明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他们为什么要一厢情愿地改写,她的生活就是她的生活,没有旁人可以来插手和指点,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能治疗个p,这也是她为什么迟迟不肯来进行心理治疗的原因。

  “妈”

  谢晚凝看到轻手轻脚进来的母亲,忍不住又两眼泛酸,谢鸢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将谢晚凝因为刚才躁动所凌乱的头发一一顺好,

  “囡囡有没有休息好?我们先回家啊?”

  “嗯。”

  “好回家妈妈给你烧你爱吃的。”

  谢鸢看着系安全带的谢晚凝,问道,

  “要不要休一段时间的学?和妈妈回国住一段时间?”

  “不用了,只有明年一年了,干脆读完吧。”

  “考虑回国读研吗?”

  谢鸢对谢晚凝的未来除了继承至源之外,很宽松,没有什么太大要求,但是如果心理医生的推断成立的话,说明的确有人越过她直接对谢晚凝造成恐吓,她不会允许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女儿就这么夭折。

  “我考虑半工半读来着。”

  谢鸢不容思考地否认着,

  “不行,你现在身体状态不行哎,到时候再说吧。”

  谢鸢的手机从两人上车开始就孜孜不倦地震动不停,谢晚凝忍不住开口询问,

  “是最近出什么事了吗妈妈还是快点回去吧。”

  谢鸢摸到聒噪的物体,翻开来看,又把它扣回去,

  “是,最近公司事情有点多你在这里可以吗?”

  谢晚凝体贴地笑着,

  “没关系的,医生不是说我有所好转吗?”

  “那行你帮妈妈订飞机票吧,晚一点的,我回去给你收拾一下屋子,烧点菜。”

  谢晚凝应允下来便摁开锁屏,接二连三的消息跳出来,她微微偏过手机,不让谢鸢看见自己的屏幕。

  姜初给自己打了视频电话?谢晚凝恨恨地咬牙,心理治疗让她损失了一次看见姜初那张脸的机会,更讨厌了!虽然她确实怕姜初,但不妨碍她喜欢和姜初呆在一块,谢晚凝琢磨过,可能第一是因为姜初是那场回忆里为数不多的好人,第二是因为姜初的气质很像妈妈,她让谢晚凝所产生的惧怕情绪,被她类比于对长辈威严的尊重。

  尽管谢晚凝会因为后一个想法觉得羞耻,姜初喜欢打扫房间和叮嘱自己天凉加衣,然后常常穿素色的职业装和衣服,总是温柔和气,但有时候又有点恶趣味,就像谢鸢偶尔会开自己的玩笑一样,行为举止周到细致,会让谢晚凝感慨为什么她没有从商的机会,简直有点暴殄天物。

  可又不是完全像,只能说第二个原因就好像找补一般为谢晚凝莫名其妙的依赖找理由,毕竟人生阅历这种东西没办法靠外物弥补,姜初本身还是有点清纯女大学生的稚嫩感,而且比谢鸢要更加的婉和些,说得直白点,就是她长得成熟,但是年龄和经验没跟上,如果硬要说,姜初像谁,她可能会更像死去的沈竹心。她发了条回复。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