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凝愣是被堵得憋屈地要死,她承认是自己没分寸,但也被姜初的颠倒黑白气得发脾气,她若是一本正经地教训自己,谢晚凝反倒没这么难受,关键姜初偏偏要阴阳怪气,这怨气放印子钱似的本上生利,她素来不愿意吃亏,嘟嘟囔囔地驳斥着,

  “她突然亲上来我有什么办法!真是的……”

  姜初知道谢晚凝是被自己说得不开心了,便悻悻住嘴,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现在可不愿意去试探谢晚凝的底线,只好脸上微透笑影,捧起谢晚凝气鼓鼓地面颊,柔声哄着,

  “我知道啦”

  她朝着另一边也照葫芦画瓢地吻上一下,只可惜她洗过澡卸过妆,没留痕迹在上面,姜初遗憾地苦笑说,

  “这样就算扯平了行不行?”

  饶是天王老子来了,谢晚凝也得扯开他的嘴让他点头说行,躁动的心被熨帖地过分,再生气倒是自己的无理取闹了,她哼了哼,表示原谅。

  可能就是小女孩表达喜欢的无意之举,姜初也没小心眼到这种地步,只是就单纯地想气气谢晚凝罢了,结果对方这么不经逗,看来以后得少说这种话,才娇气地推下谢晚凝的肩,

  “去洗澡吧,身上难闻死了。”

  对面果不其然的甜腻腻地回复自己,

  “知道啦~”

  仿佛刚才气成河豚的人不是她。

  姜初望着谢晚凝愉悦的背影和悠悠传进耳朵的哼唱,无可奈何,到底也是比自己小三岁,纵使出生在尔虞我诈的商人家庭,也完全是个孩子,不过跟自己倒不客气,生气就大张旗鼓地表现出来,也让她省心,小孩子最好取得信任了,得奖罚分明,一个巴掌一颗甜枣,既要让她畏惧你,还得让她依赖你。

  “李科他今天找你干什么?”

  谢晚凝将脸上的面膜抚平,昂着头问道,姜初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有点滑稽,刚才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吻痕所勾起的小火苗被浇了个透心凉,

  “借钱,还能干什么?”

  谢晚凝斜眼看她,

  “以后他问你借多少钱,我就给你转,别拒绝他。”

  姜初若有所思地答应下来,她欲言又止地靠着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谢晚凝,酝酿了很久的疑问始终找不到契机开口,就是谢晚凝为什么不好奇自己?她的伤口,她的过去,她为什么新年孤单一人,她为什么接受和见面才不过几次的女人发生关系……哦,最后一个谢晚凝也不会问,她可能会觉得是自己魅力过剩。

  “哈”

  谢晚凝打个哈欠,起身去浴室进行面部护理的收尾工作,虽然姜初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其实有个很显而易见也十分理所当然的原因,就是谢晚凝没兴趣,她没兴趣了解自己。

  这对于姜初来说,是个灾难性的事实,爱意会创造本能的探索欲,如果自己不能获得谢晚凝的爱意,而是对于她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的话,那怎么获取她的信任从而靠近钱荣,并且杀死他?她不认为谢晚凝的道德感会让她在知道真相后就允许自己复仇,虽然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怎么一天到晚向你借钱?是惹上什么事了吗?”

  姜初的神游被谢晚凝打断,她如梦初醒,

  “不知道。”

  谢晚凝纳闷地自言自语,

  “每回都让你一万两万地转给他……肯定是有什么大开销的兴趣爱好吧。”

  姜初注视谢晚凝认真分析的样子,她不知道谢晚凝会用什么方法教训李科,多问又怕惹她烦躁,只好顺着她的话思考着,

  “我听我舍友就是他的前女朋友,他好像喜欢赌博。”

  “真的假的?”

  谢晚凝震惊地坐起来。

  姜初愣住,谢晚凝的反应很不同寻常,有点过于澎湃了,

  “怎么了?”

  谢晚凝慨叹自己看人真准,有种考试蒙对最后一道选择题的激动和欢呼。

  “没什么只是赌博这种东西,他以后估计会更频繁地找你的。”

  “嗯。”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谢晚凝自顾自的地玩手机,姜初俯下身靠近她,将头依在谢晚凝的肩膀上,悠悠地问着,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谢晚凝笑出声,把手机盖在床头柜上,

  “你想呢?”

  姜初撑起身将手抚上谢晚凝的脸,迷蒙的双眸里倒映身下人戏谑的神色,头发不受掌控地洒在谢晚凝的面颊上,弄得人心痒痒,姜初腹诽,谢晚凝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顽劣又跋扈,思及至此忍不住惩罚似的捏住她的鼻子,半晌也不松开。

  她没有挥开自己的手,只是逆来顺受地张开嘴呼吸,姜初又把撑床的那手艰难地移过来盖住嘴,这下肉眼可见谢晚凝的脸慢慢涨红,但是姜初手臂没力,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支撑点及时离开,只好一直持续这个动作。

  “咳咳咳……”

  最终她还是意料之内地憋不住把姜初推开,剧烈地咳嗽,喘着粗气,反常地不可思议地瞪着一脸无辜的姜初,

  “你要杀了我吗?朋友?”

  姜初敷衍地露出充满歉意的笑,全当她揶揄自己,

  “一时间没力气撑起来,抱歉。”

  谢晚凝还有点心有余悸,窒息的感觉还残留在喉间久久不散,纵使她知道那是姜初在开玩笑,但还是惊魂未定,刚才的事情像是一把钝刀子在割她的脖子,脑袋掉不下来,倒是心疼得死去活来,姜初是万分没道理想杀自己的,她理应只想杀她的父亲。

  但是旋即她想到异世界的祂已经离开,所有的命运将脱离原有的轨道,以前的姜初的确菩萨心肠,但现在可不一定,便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眼前的她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在哪儿,不可捉摸,难以避免,没有道理地存在着,谢晚凝现下不由自主地想着,或许,祂没有写这本小说,自己和她都不存在是最好不过的。

  谢晚凝喉头动动,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惊惧得像只见了猫的老鼠,姜初很快察觉出谢晚凝状态的不对劲,她歪头看着心不在焉的对方,谢晚凝额头上竟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颇有点神经质,姜初惊诧地伸手想要替她抹去那顺着脸颊流下来的汗液,以为她有什么生理疾病。

  谢晚凝真的不想死,她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一开始要招惹姜初。她发觉以前自己愿意和姜初相处,很可能是因为她对自己友好的态度暂时让她没想到那一块去,再加上路途遥远,有心无力,也让她放下戒备。或许,她压根就不该出现信任姜初的想法,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要害死自己!谢晚凝冷静下来,是的,他们每一个人。

  她躲过姜初的触碰,翻身跳下床,指着姜初磕磕巴巴地说着,

  “你不能杀我,你、你不能……你怎么会想要杀我?”

  姜初纳闷地收回手,听着谢晚凝不成逻辑又神神叨叨的话,

  “什么杀不杀的?你在说什么?”

  姜初将手掌撑在床上,以跪姿面对莫名其妙的谢晚凝。

  谢晚凝一块石头落地,呼出口气,她还在思考怎么在和姜初正常相处的同时又提防自己不被杀死,脑电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闪烁着,好像被刚才的“谋杀未遂”打开开关似的。活着好难,她是万万舍不得放姜初离开的,她是那段记忆的见证者和代表人,对谢晚凝来说痛苦又特殊的那段记忆。

  好像没有什么“轻舟已过万重山”,时间有让她变得越来越明媚,可想到那些瞬间,她还是会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黯淡,仿佛那些记忆已经长到自己肉里一般,要剔除非得剥皮抽筋不可,谢晚凝咽下口水,她总感觉姜初在阴恻恻地笑,像只刚吞了金丝雀的猫。

  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仿佛从姜初的身上流下来,沿着床上的褶皱慢慢地爬到她的心底,她承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她怕死,想到死后不能重生,她就更怕了,怕到简直有点痛不欲生,刚刚只要时间再久一点,她就又要死掉了。

  姜初觉得匪夷所思,她快速地筛选她们的聊天信息,谢晚凝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就算她是仇人的女儿,姜初也不会波及到她身上,况且谢晚凝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或许,她前阵子,或许……就在今天她知道了?

  姜初又否定自己的猜测,那她完全可以没必要回来。

  姜初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从衣柜里翻出条状丝绸,是她不用的睡裙的系带,随后又站定在谢晚凝的面前,递给她,

  “你不放心,你把我的手捆起来,捆在哪里都好,行不行。”

  谢晚凝眨眼,抽抽鼻子,眼眶泛红,她似乎在极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出来。

  姜初担心地问着,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行不行?”

  谢晚凝义正言辞地警告姜初,

  “你不能想杀我!我活到现在不容易的……”

  “?”

  姜初茫然地听着谢晚凝断断续续的话,看她那戒备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只好退一步,

  “那好,我们今天不在一起行不行?你好好冷静一下。”

  “嗯、嗯好,我们不在一起。”

  谢晚凝拼命地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就要出去。

  “你要去哪里?”

  被喊住的人居然呈现一种迷惘的神色,

  “去哪里?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