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泾一鼓作气往前窜出几百米,才抱着人浮出水面。

  “咳咳……”江名危刚一接触到空气就开始剧烈地呛咳。

  游泾从她下属那儿接过头戴“塑料袋”,匆匆地往她肩上套。

  桥上警报声大作,拉响了“呼啦呼啦”的高级警报,闪着警灯的摩托车开始在车海中发出轰鸣。

  “快走……”江名危呛得两眼通红,搂着游泾裸露的肩颈。

  游泾专注手头,轻“嗯”了一声:“快了。”

  几日不见,她给人穿戴“塑料袋”的手法熟练度又有了质的飞跃,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剩下了最后的几步抽拉。

  江名危微微仰头配合她,垂眸便能将游泾的眉眼尽收眼底。

  一时间,她呼吸间都是那股熟悉的海盐清香——那股气味不属于眼下她们泡着的这条江河,在这广袤陆地上的任何一角都无法被找到。

  江河两岸高楼林立,车辆穿行,那是江名危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着她最为熟悉的陆地声息。而眼下,这股萦绕不去的、来自大海的气息,与陆地繁忙的车水马龙声同时出现,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可这样奇怪的搭配的的确确是出现了。

  江名危有片刻的恍惚。

  就在繁忙拥堵的早高峰的大桥下,她和传说中令人闻之变色的人鱼王正毫无间隙地拥抱在一起。

  江名危垂眸,低声开口,气息有些虚弱:“……你要带我去哪儿?”

  游泾的耳朵仿佛被那声音轻轻挠了一下,自从她在押送车里看到江名危异常苍白的面色起,心里就一阵一阵地酸胀。

  她拉下“塑料袋”的启动绳,做完最后一步,隔着“塑料袋”,爱惜地揉了揉江名危的头:“我带你回家呀。”

  说罢,她尾巴一挑,割断江名危手铐间的金属链,再不耽搁,拥着人重新没入江中。

  江名危看着手腕上那截随着游动而飘起的铁链,半晌说不出话来。

  跟着游泾前来的人鱼已经领先一步朝入海口游去,游泾尽管带着人,却游得毫不吃力,很快就能追上。

  快到入海口时,水中传来巨大的嗡鸣声,震得江名危额角生疼。

  入海口的人得到消息,开始关闭巨大的闸门,企图将这些让人始料未及的入侵者留下。

  游泾目不斜视,径直加快速度,在铁栏落下的那一刻,擦着尾巴尖冲了出去。

  “难受吗?”游泾低头,摸了摸江名危的背。

  江名危已经晕得说不出话来了。

  海岸线外又是一关,但海战部船只的调配速度毕竟有限,而这群身强体壮的人鱼没入汪洋,又刻意躲避,要想快速拦截无异于打捞沧海一粟。

  “对于大海而言,人鱼才是这里主人。”一行人顺利地汇入广阔无垠的大海深处,游泾甫一进入安全地带,就开始放慢速度。

  她托着江名危的背:“想去沙滩还是礁石?”

  江名危锁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她没发出声,只是动了动惨白失色的嘴唇。

  游泾读出了“沙滩”,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岛。

  然而还未彻底挪到岸上,江名危就抖着手去扯“塑料袋”,眼看她慌里慌张地快要勒死自己,游泾赶忙帮她解开,就见她撑在岸边,开始干呕。

  吐完了就想栽到浅水里,被游泾慌慌张张捞住了,又扛在肩上,找了处干燥的地方放下。

  游泾几尾巴打走这片的螃蟹蝎子这些“闲杂东西等”,把江名危圈在怀里,后者皱着眉毛沉沉地喘着气。

  海边小明蹭了出来,给游泾放下一包东西又走了。

  自从之前被某游姓二字昏君使唤了几次,小明给以某“宠妃”为首的人类打包基础用品愈发娴熟。

  昏君拆开包,欣慰地见包里东西一应俱全,给江名危喂了一点水。

  江名危抿了几口便不喝了,捂着腹部皱眉,缩到游泾怀里,闷闷道:“要热的。”

  游泾忙窸窸窣窣翻了一阵,掏出一个罐子,揭开里面是热腾腾的海鲜粥:“这个是热的——先喝点这个好不好?一会我叫小明再去拿。”

  江名危张嘴抿了几口。

  前面几口都没什么感觉,大概是因为疲倦,感官都迟钝了不少。然而过了几秒,江名危猝不及防地一把推开游泾,摔在沙滩上吐了出来。

  游泾惊惶地搂住她:“宝贝……这、这么严重?是不是这个不好吃?是按照之前你在我那儿的口味做的呀。”

  江名危摇了摇头,将脸埋在游泾的腰前,手绕过去,顺势就落在了她腰后的鳞片上。

  冰凉坚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江名危手臂一僵。

  游泾隐约觉出一点不对,小心地低头:“怎么啦?”

  江名危的手慢腾腾地动了下,手心覆上了碰着的那一块鳞片。

  游泾屁股后……腰后突然被人类掌心的温度一烫,被烫得半边尾巴发麻,这才发现江名危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目光落在她的尾巴上,看上去有些失神。

  “嗯……”游泾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为难了片刻,一本正经地正色道,“宝贝,想摸……就摸吧!”

  江名危呆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额头一低,顶到了游泾的腰。

  “怎么,”江名危语气放松,伸手一下一下地顺着鳞片的方向抚摸,动作温柔得近乎异常,颇有深意地问,“你这是不想给我‘出力’了,要让我来?”

  游泾一呆:“你刚刚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江名危瞥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游泾觉得她好像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江名危指腹勾勒出那些漂亮绚丽的鳞片的弧度,似乎突然有了求知欲:“人鱼的‘那里’,是在哪片鳞片下呢?”

  游泾一脸震惊,震惊过后又是得意:“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了。”江名危小声道,“早知道当时该顺便问问那位……”

  “问谁?”游泾瞪大眼,没听清后面的内容,捉着她的手腕摇晃,“宝贝,你背着我有其他人鱼了?!”

  江名危抽回手:“没有,当时我去救人。说起来,也不知道她回来没有?”

  游泾:“谁?”

  “就是……”江名危哑了一下,咳了两声,伸手去够冷水。

  游泾见了,随手抓了一只企图往江名危身上爬的大螃蟹,抡起手臂就把它高高抛起,“嘭”得一声砸入海中。

  江名危润了润喉,疑惑道:“你干什么?”

  “叫人啊,”游泾说,“你又是不是不知道,我一向都是往水里丢东西来叫人的。”

  说罢,就听她就喊:“小明——”

  江名危看向旁边,那里还空荡荡地留着一串热乎的螃蟹脚印。

  小明听到水声游上来,甩了甩脑袋上的水,视线落在江名危身上时,那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动摇了一分。

  “陛下,巡逻队在东南碰到了几个人,说是……从陆地回来的,有个人手里还拿着你的王服。”

  游泾一愣:“什么王服?”

  “就是——”小明飞快地瞥了江名危一眼,“你之前给她穿的那一件嘛。”

  “哦,”江名危搭住游泾的手,“我就是说的那个人——你去把她们叫过来,自己问问吧。”

  游泾依言吩咐小明去带,又把小明叫住:“对了!去弄点热的淡水来,还有……”

  她低头问江名危:“宝贝,你要吃什么?”

  “吃米。”江名危说,“就只吃米,不要放任何的海鲜。”

  游泾:“这样也太寒碜了,光是米有什么好吃的?”

  江名危闷声道:“那不行,反正不能放一丁点的肉类。”

  “为什么?”游泾见她这副蜷在她身上的模样,忍不住小心翼翼道,“那放海草呢?”

  江名危想了想:“海草……嗯。”

  游泾朝小明吩咐完,反手包着江名危的侧脸:“宝贝,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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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游泾说:我带你回家呀。

  江名危泡在江里,突然想起来她以前胡诌的时候,好像确实说过“大海是她家”这种胡话。

  螃蟹:没人替我发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