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神秘?

  戊寅最恨有人跟他玩神秘,当即憋了一肚子坏水要让癸酉老实交代行踪,无奈癸酉好像是知道他的行为容易被揍,跑得实在太快,一溜烟就没了影,所以戊寅只能满心不睦地待在解临渊身体里,先随着他一起去了葡萄的家,并且不出所料在她家门口捉到了成天不见踪影的灰蓝。

  是的,家门口。

  不仅是灰蓝进不了门,甚至就连葡萄也被锁在了门外,解临渊原本只是想告知灰蓝他们不日即将离开,见此场景只好暂且停下来先吃个瓜。

  “葡萄他老公谭茂怀疑我和葡萄有染。”灰蓝眉目间满是怒气,“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我就想着那我以后大不了保持距离,不再来了……我就连续两天没来,结果今天我走路上,邻居来跟我说,他打葡萄!他家暴!自己断了腿成了废人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打自己的老婆!他还算什么人!”

  解临渊挑了下眉。

  灰蓝愤愤不平地控诉道:“解哥你来的正好,你肯定有办法把这门打开,快帮我打开,看我不揍死他!”

  三十秒后,解临渊就跟蜘蛛侠一样,敏捷地绕过屋顶和墙壁,悄无声息通过宿舍楼外侧的窗户翻进了葡萄的家里。

  破碎的碗筷摔了一地,还有冷却凝固的油脂,就以谭茂和葡萄目前的处境,能沾荤腥必然和灰蓝的努力离不开关系。解临渊绕过满地,掀开隔绝视线的幕帘,就见谭茂不知道为什么摔到了地上,正在极力试图用双臂将自己挪回床上。

  戊寅移过视线,看到了床头边上套着塑料袋的垃圾桶,里面传来隐隐骚臭味。

  谭茂双颊倏然绯红,眼底蔓延出自尊心破裂的绝望。

  解临渊收回撩开帘子的手,站到了布帘后方。

  没一会,他听到了帘后方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没必要的其实,用这种方式逼迫葡萄离开你。”戊寅忽然说,“是和你在一起,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决定权在葡萄手上,你没有资格替她做选择,她爱你,离开你她不一定会比照顾你活得开心,别自做主张地为她着想……你们三个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蠢,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说着,戊寅反身准备去开门,却听到谭茂几乎是祈求般的哽咽声:“别开,求求你了,别开。”

  解临渊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了幕帘。

  “就让灰蓝带葡萄走吧。”谭茂颤抖着吸了口气,“我知道她爱我,我也知道她是心甘情愿地照顾我,可然后呢?我的腿永远不会恢复了,我甚至……甚至,甚至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她照顾我,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她会累的,爱意会被磨尽,她会恨我的,恨我连累她,恨我怎么还不死……”谭茂情绪越来越崩溃,“与其那种结局,还不如——!”

  “你是不是把未来想得太好了?”戊寅忽然开了口,他轻佻地勾起唇角,“就现在这世道,你们能不能活一年半年都是个问题,还担心这些?”

  “……”

  “生活已经很艰辛了,谭茂,别再人为制造苦难了。”戊寅走到门后,按下把手,“想办法让葡萄多笑笑吧。”

  门后,葡萄关切的眼神通过帘子掀开的缝隙传递到谭茂眼底,灰蓝在葡萄身后愤愤不平地撩着袖子,解临渊侧开身子,“下手轻点,晚上回来找我,有事跟你说。”

  “好嘞!”

  ……

  作别三名货真价实的纯爱战士,戊寅和解临渊来到变异者的府上。

  没想到的是,一大家子变异者竟然一个都不在,只剩下陆捌一个守门的,端着碗一边看着书一边吃自制的手擀面。

  “找阿橙他们?”陆捌放下碗,起身道,“都出去了。之前不是猜测睿智畸变体背后有人操控吗?他们顺着这条路去查,果然找到了形迹可疑的人,今天是去收网的,不出明晚,应该就有结果了。”

  解临渊点点头:“等他们回来麻烦你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那个畸变体的操控者没死的话,我想见他一面。”

  陆捌没有多问:“明白。”话音落下之后,他明显有个欲言又止的动作,可等抬起头的时候,他就发现解临渊左瞳还很正常地落在他的脸上,右眼却异常专注地盯着他搁在桌上的面条,诡异的割裂感让陆捌一时之间忘记方才要说的话,只支支吾吾地扶着桌沿站起身,“解,解临渊,你没事,吧?”

  解临渊这才意识到他半边身体的控制权又被戊寅抢去了,他抬左手挡住右眼的视线,“没事,那我先走——你这面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这段话一前一后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衔接得还分外自然,仿佛无缝切换的两种人格,硬生生把本就敏感多疑的Z1068寒毛都听立起来了,他飞速从腰后摸出了手/枪,上膛瞄准:“你是谁!”

  戊寅:“……”

  戊寅:“我就是想吃你点面条而已你至于吗?”他无奈地想要双手环胸,但左臂不听他使唤,最终做出来的动作就是右手搭在了左肘上。

  解临渊生怕把受不得刺激的陆捌吓出个好歹来,连忙抢过话语权:“别紧张陆捌,是我,出了一点问题,但我会解决好的,我先走了。”

  他嘴上说着走,但两条腿愣是焊死在地上纹丝不动。

  “走了!”解临渊就跟牵着狗绳劝犟种柴犬跟他回家的倒霉主人一样。

  狗崽子戊寅装死:“……”

  解临渊:“……”

  解临渊长叹一口气,全然无视陆捌的枪口威胁,指着小几上的手擀面问:“还有吗?给我来一碗。”

  陆捌:“……”

  十分状况外的陆捌反手指向厨房:“还有。”

  “谢谢。”解临渊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大步流星地进了厨房,在陆捌警惕、诧异又狐疑的眼神中盛走锅里剩下的面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中途还嫌淡自己给自己加了点盐,吃完之后还撩起袖子打算帮陆捌把锅刷了。

  陆捌:“……”

  陆捌默默递去了他吃完的碗筷。

  他虽然不知道解临渊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不会有人大费周章伪装Z1932,然后目的就为了吃他一碗面,然后还要给他洗碗。于是陆捌放松了一些,忍不住靠在门框上问,“我刚刚收到429和1305传的消息,说你三天后想回北营地?”

  “嗯。小虎有点事情,我陪他去一趟。”解临渊自然而然地说着,“……你可别说你也要跟着去。”

  “我才不去。”陆捌飞速地摇摇头:“那可是北营地。如果可以,我剩下的一二十年永远都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

  解临渊勾唇笑了一下,似乎很能理解他的话。

  “……”陆捌沉默半晌,等到解临渊洗完了碗擦干净手臂上的水,这才半垂着眼睫低声说,“你其实也不想去的吧?”

  解临渊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只是回头看向陆捌,随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北营地自顾不暇,说不定负责Z系列的那批科研团队都死光了,他们没有办法再控制我的。”

  “我知道,但那里毕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地方,都是糟糕的回忆,我担心你有心理阴影。”陆捌抬手拍拍解临渊的胳膊,感慨地长叹一口气,“当初你拼了命都要逃离的地方,现在却要主动回去……我没说你做的不对,但只是突然想到……你曾经跟我说,你这辈子最渴望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自由’,你确实拥有了自己的最高指令,再没有长官和任务,但你现在‘自由’吗?”

  解临渊从没想过陆捌会说这样的话,然而不等他反驳,就听陆捌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你不自由,你好像被束缚了,被爱裹挟了。你甚至要为了小虎回到那个,”

  他闭上眼:“——噩梦般的地方。”

  “别说了。”解临渊打断他,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我没有你那么严重的心理阴影。”

  陆捌见解临渊隐隐有动怒的倾向,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和你同样身为Z系列半机械体,设身处地,产生了几分共情而已。”

  “陆捌,你对北营地是畏惧,而我只是单纯的厌恶,我讨厌那个地方,但不至于不敢踏足,但你,陆捌,你完全被它打倒了。”解临渊认真地说,“北营地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别被你日复一日虚构的敌人打倒了,你不可能剩下这二十年都活在北营地的阴影里。”

  “……”

  ……

  安抚过听到他要回北营地结果比他还焦虑的陆捌,解临渊离开变异者老巢,然后就发现……戊寅不说话了。

  聒噪的小寄生虫全程安静无声,解临渊困惑地哄了两句,甚至怀疑戊寅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小寅?怎么了?”知心大哥开解完陆捌又得来开解戊寅。

  仍旧是没有得到回应。

  解临渊皱着眉推开洋房内戊寅房间的大门,里面坐在床上沉思的男人瞬间蜷起双腿,惊恐地瞪大眼睛,一副遭遇劫匪闯门的小媳妇样,解临渊用头发丝判断都知道这位是癸酉:“打扰了。”

  说罢他就无情地关上了门。

  “戊寅?”解临渊再次尝试着呼唤。

  他倏然发现一个可怖的情况,如果哪一天戊寅选择消失,他甚至没有任何手段去挽留他。

  解临渊左手不受控制地用力,骤然捏碎了铝合金的窗檐,他倏地惊醒,转过头,通过窗户看到了后花园里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双头犬殿下。

  “……”解临渊想到了办法,他掀窗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吓得金毛和边牧同时抬头,绷直了耳朵和尾巴,解临渊二话不说将手搭上了殿下的后颈,瞬间听到了一连串的国骂。

  金毛——煞笔吧!吓死狗了

  边牧——你在做什么啊?吓狗很好玩吗?

  “你们主人不见了。”解临渊说,“我找找他。”

  金毛——来花园找他?他是被埋土里了吗?

  边牧听到戊寅不见之后就不停地在解临渊身上嗅闻,接着还用看破一切但给你面子不说破的眼神望着解临渊。

  “好的,我知道了。”解临渊分别揉揉狗哥俩的脑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锁好门,后仰躺到床上,目光落在天花板斑驳的花纹间,“戊寅,别生气了……”

  “没生气。”戊寅终于出了声,在解临渊的脑海中,声音有些沉闷。

  “没生气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我在生气。”

  解临渊忍俊不禁:“在气什么,气陆捌?他是以己度人,把他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所以才发出那样的感慨。你也能感觉到他非常恐惧北营地,所以回到北营地对他来说,是绝对无法忍耐的事情。但我不一样,我还期待着回去遇到老熟人,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看他们气得要死还那我没办法的样子。”

  “……我没生他的气。”戊寅说。

  “那就是生我的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做错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解临渊,“那你既不是气陆捌,也不是气我,那还能生谁的气?你总不能……在生自己的气吧?”

  “……”

  解临渊惊恐地紧紧闭上了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