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解临渊的‘爱情宣言’,甲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无言退后一步,动作粗暴地扯掉了脸上的口罩和帽子。

  与此同时,戊寅的心情却是非常不错。他撇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严光誉,悠哉悠哉地朝解临的方向走来,还顺带笑着调侃道:“一开始就发现了?我也不信。”

  “你凭什么不信。”解临渊皱起眉头,抬脚朝他迎过去。虽然言语中都是不满,但身体动作却是格外诚实。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那还和龙寒暄这么久?”

  谈起这个解临渊顿时更气了,“我那是因为……”等二人走得近了,他迅速侧身附到戊寅耳边:“我以为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暂时交换身份,所以故意没有揭穿你们,还好心给你们打配合……谁能想到是冲我来的?”

  说完他停顿几秒,又问:“你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真是无聊的爱情考验,我可要开始生气了。”

  戊寅笑意更深,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又将两边袖子捋到手肘上方,“谁准你生气的,给我憋回去。”他蛮不讲理地命令着。

  解临渊:“……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和颜悦色了?还是你误以为我向你告白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唯你是从的恋爱脑?给我小心点知道吗——”

  戊寅还想说什么,但眼角余光见到严光誉正快步向他们走过来,于是小声跟解临渊说了句“待会再跟你解释”,接着便不再多说。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严光誉错愕的声音:“你们……你们到底谁是龙?”

  甲辰此刻已经调整好了神情,早不见方才的失态,宽松的卫衣和牛仔外套都被他穿出了温文尔雅的味道,但见识过他在义庄内那赤裸裸的妒忌之后,戊寅已经不会再被他的伪装欺骗。

  戊寅已经确信了,甲辰嫉妒他,嫉妒到想要将他取而代之。

  他故意将甲辰怀疑解临渊的话题朝两人交换身份方面引导,然后同对方定下了一个很奇怪的赌约,正常人根本不会同意,毕竟仅从解临渊是否能够辨认出他们这一点就决定能否信任解临渊,这前因和后果根本没有逻辑。

  但甲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应了下来,他表现得太过急切,令戊寅确认他抓到了重点。

  甲辰的这份嫉妒来得炽热又猛烈,仿佛蓄谋已久,针对性也很强,简单说甲辰就是冲着他来的。毕竟庚午和甲辰相处非常融洽,戊寅又没有在庚午身上察觉到任何的敌意。

  这令戊寅除了警惕之外还心生了浓浓的违和感。

  他开始思索甲辰嫉妒他的原因。

  是因为身体吗?但他明明用着自己的仿生体,戊寅虽然有异议,但也没有明确要求收回,更何况现在戊寅用的也是仿生体。他嘴上嚷嚷着要找本体,却连本体到底还存不存在都不知道。

  还是恋人?甲辰对解临渊的关注度一直比较高,但戊寅直觉这是一个相反的逻辑,甲辰是因为想要顶替他才会接触他的恋人,而不是因为他的恋人才想要替代他。

  甲辰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这个关键的秘密才是他这一系列违和行为的真正原因。

  他们这些表面亲密的“兄弟”其实都各有各的秘密,碍于各种原因深藏于心,还不如关系看着冷淡的解临渊和陆捌来得坦诚。

  戊寅头一次对自己的失忆感到棘手,也产生了离开的想法。

  来动物园之前,他对同类抱着毫无理由的好感,一见到庚午的留言便没有任何怀疑地匆匆赶来;但现在,他却只觉得麻烦。

  那他为什么不走呢?

  戊寅忽然想到他之前似乎从未有过离开的想法,好像抵达这里就该理所当然地留下,如落叶归根。可他既然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所谓的“兄弟”又令他感到不适,那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离开的想法越演越烈,戊寅豁然开朗,倏地抓住了解临渊的手腕。他甚至没有要收拾的行李,唯一必须带走的就在他掌心中。

  ……哦,还有殿下。他居然把千辛万苦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乖乖宠物忘了。

  以及灰蓝和变异者们最好也要知会一声。

  对了,还有新同伴,至少也要解了诈尸之谜再走。

  ……真烦,怎么这么多事。

  甲辰正在为严光誉介绍戊寅和他的双胞胎身份,严光誉没有在戊寅面前自带降智光环的变异者们好骗,目光狐疑,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趁这期间,戊寅拉着解临渊转身向义庄走去,庚午立刻追了上去,而甲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但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沉默。

  “抱歉。”半路上,庚午忽然对解临渊说,他没有解释道歉的原因,但他知道解临渊知晓理由,这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和聪慧的男人。庚午的性格向来软和,容易被别人牵着走,这或许和他的能力是共生有一点关系,惯于顺从他人意见。

  他其实并不赞同今日甲辰和戊寅的赌约,在他的直觉中这个赌约非常奇怪,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天这出完全是甲辰和戊寅的私人恩怨,他被当枪使,对解临渊说了谎。

  所以庚午没有再阻止,现在结果明了,他也遵从赌约结果,相信戊寅的判断,接受解临渊。

  “没事。”解临渊地摆了下手,抬脚跨过义庄的门槛,下一秒,都不用戊寅问有什么发现,他自然而然就指着开瓢的男尸说:“它有问题,在我们离开之后又活动过,左手手指弯曲的弧度不一样了。”

  解临渊用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一下,其中的差别仅靠人眼和记忆根本无法区分,除非前后用两张照片仔细比对。

  庚午脑子一抽,“有没有可能是被我们碰了一下……”说到这里他猛地止住话头,尸体目前已经出现尸僵,他们随便碰一下最多挪动尸体,但很难让他动作产生改变。

  “所以他又诈尸了,并且诈尸之后还不希望我们发现,故意摆回了和之前一样的姿势。”戊寅说,“有意思……”

  他几乎能断定这就是他们兄弟会干的事了,庚午也从他大脑记忆的深处挖出了一个根植基因的词汇:“腐生。”

  “什么?”戊寅低头问。

  “腐生……”因为这个词完全是脱口而出的,所以关于它的具体解释庚午反而记不起来,最终还是解临渊查找他战神系统的百科名词,从细菌和植物相关的习性中找到一个差不多的释义:“只能寄生于尸体或腐烂组织,获取有机物维持自身生活。换做你们这群寄生虫,大概就是只能寄生在尸体体内。”

  “寄生、附生、共生、腐生。”戊寅喃喃着饶有兴趣地围着开瓢男尸绕了一圈,随即做下决定,要把这具尸体带回去,“他大概率也没办法立刻换尸体寄生,不然的话,既然不想被我们发现,就根本没有必要继续腐生在这具已经被我们怀疑的尸体上。”

  或许是体力不够他更换尸体,又或许不是所有尸体都能腐生,满足条件的只有目前这一具。

  总之三人说干就干,遮挡的白布也不给人盖一条,一人抱腿一人抬肩,直接就把尸体扛到了严光誉的车上。

  中途,戊寅隐约看到尸体眉梢露出一个痛苦愤怒的青筋,但再定睛看去,一切又毫无异样,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但都已经到现在的地步了,连寄生能力分支的方向都被他们挖出来了,戊寅肯定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神,勾唇一笑,“你好,不知道你是哪只动物?”

  彼时严光誉正讨好地和甲辰说这次是因为他比解临渊少了很多讯息,所才没有反应过来,并保证下次他一定也能分辨出龙和虎的区别,结果抬眼就看到一具脏污丑陋的尸体被戊寅放到了他的车辆后座上。

  严光誉:“……”

  他刚才到底是怎么认错的?这一龙一虎简直是天差地别,认不出来才奇怪!

  半小时后,这具男尸出现在龙公馆的一楼大厅。

  等严光誉神情恍惚地离开,戊寅没好气地踹了尸体一脚:“赶紧起来,别装死了。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感觉不到吗?”

  男尸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真的只是一具货真价实的尸体。

  甲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缓缓靠过来,抿了一口:“他要是一直这样不配合,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他为什么不配合?”戊寅疑惑。

  “不明白。”庚午双手环胸。

  灰蓝从葡萄家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人弯腰围着一具尸体聊天的惊悚画面。他先是腿软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走过来:“你们准备埋在哪,要帮忙挖坑吗?”

  解临渊微笑着拉过他,问他吃晚饭了吗,还让他今天早点睡觉,无论门外听到任何声音,都千万不要出来,不然的话很可能会看到很恐怖的画面。

  “最多不就是看到你们在分尸烹尸吗,能有多恐怖?”灰蓝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总不能看到尸体又活过来了吧?”

  解临渊笑容更深,但笑不语。

  ……

  四人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尸体’还是打定主意装死,三个夜里的瞎子只得先行回房间睡觉,反正只要是他们的同类,那晚上肯定也是瞎的,不用担心他逃跑。

  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就打的这个主意,等到大厅落入寂静,又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

  男尸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随即他就像个僵尸一般,一个猛子直愣愣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