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凶?”解临渊的嗓音更软了,像夏日融化了的巧克力,黏黏腻腻得齁嗓子,“我刚才可是当众跟你告白了……”说着,他将额头贴到戊寅的颈窝里,温热的肌肤相贴,“你就没点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若是在这种时候说没有,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但要戊寅明确地对解临渊的示爱做出正经回应,他还真的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戊寅问出了他最好奇的问题:“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嗯?”

  “我还以为……你会去尝试着接触甲辰。”戊寅直言不讳,“他是你的理想型,对吗?”

  这人真的什么都懂,甚至揣摩到了他从未诉之于口的小心思……解临渊握在戊寅小腹前的手紧了紧,“不是。”

  “怎么会不是?长得好看,还温柔,又主动。”

  难得被阴阳怪气的解临渊一口咬上戊寅的脖子,吓得另一边肩膀上的绿萝瞬间发起攻击,又被解临渊轻描淡写地抬手拦了下来,他松开口,不太情愿地剖白:“我以前曾经想过我会喜欢上一个怎样的人,我希望他美丽温柔、单纯善良,可以没那么聪明,但一定要听我的话……你觉得你中了上面的哪一点?”

  “……”好家伙,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戊寅和这些形容词简直连个边都没挨上。

  解临渊叹了口气:“所以说我居然会喜欢上你,真是个鬼故事。”

  “这只能证明你对自己的认知一点也不明确。”

  “那你呢?”解临渊突然问,“你有想过自己喜欢什么类型吗?”

  直到把话问出口,他才意思到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戊寅就连什么是‘喜欢’都是这一个月才慢慢摸索出来的,怎么可能考虑过这些有的没的。

  不出所料,戊寅直接摇摇头:“从来没想过。”

  他又想了想:“你算是什么类型的?”

  “……我?”解临渊心跳兀然乱了一拍,隐约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听到一些意想不到的话语。

  戊寅顶着他无比期待的眼神,绞尽脑汁地站那里措辞,用光了脑细胞居然只憋出了四个字:“挺有趣的。”

  解临渊:“……”

  殿下绕到他身边,抬爪安抚性地拍了拍。三眼小熊趴在它背上睡着了,白鸽也被戊寅移到它身上,把它当置物架使用。

  “什么叫挺有趣的?”解临渊忍不住追问,“你就不能用直观一点的词汇吗?譬如强大、英俊、聪慧……”

  戊寅给了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没好气道:“说你有趣还不够吗?Z1068就没劲透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

  解临渊隐约意会了什么,该不会所谓的‘有趣’已经是戊寅对一个人最高的赞扬了吧?

  “那……谢谢?”

  戊寅满意地点了点头。

  解临渊在心中自行对戊寅的话进行了极具个人色彩的加工理解,得出结论:“所以你想说的是,你喜欢的类型是能让你感到有趣的男人,并且判断标准完全就是以我为模板。”

  “……”戊寅很受不了解临渊目前这个春风得意的状态,忍不住打击他,“别自恋了,以你为蓝本?我到底喜不喜欢你还两说呢。”

  “你对我们关系的认知还停留在这个阶段吗?”解临渊不可思议,“别开玩笑了,你在南营地的时候就有点喜欢我了。”

  “那不是你骗我的吗?”戊寅冷哧一声,“我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都没见过哪个主人公告白的时候说的是‘你喜欢我’。”

  “什么叫骗?我是那么下作的人吗?我那叫有感而发。”

  “你就是一个下作的人,之前还故意装作和西姆走得亲近,惹我生气。”戊寅开始迟来的控诉,“我以为你这次还会这样做,刻意亲近甲辰什么的……”

  他恨恨地叹了口气。

  解临渊唇角的笑容愈深,他头一回听戊寅直白地谈起这些,歪过脑袋问:“你会超级加倍生气?”

  戊寅侧过头看他,顿了一下,认认真真地说:“我会难过。”

  “……”

  刹那间,解临渊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出酸涩淋漓的鲜血。

  “然后我会报复。”戊寅继续说,“阉了你什么的。”

  “……天呐,还说你不喜欢我?”解临渊低声喃喃,“你喜欢我喜欢得要死……”

  “是吗?”戊寅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是从哪里突然得出的结论。

  “别给我装傻,你现在懂得比我还多,别想再跟我用听不懂这招。”

  “那你也别总是说我如何如何喜欢你,我也不会再被你这招骗了。”戊寅说,“要告白就好好告白。”

  “给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告白仪式?”

  “摆蜡烛、喊楼、下跪、放烟花、递戒指那种?”

  “情到浓时再给你磕一个?”

  “行啊。”

  ……

  阿橙捧着切好的香瓜在厨房里左右徘徊,时不时探出脑袋看不远处檐下亲密聊天的两人,见他们耳鬓厮磨说着悄悄话,似乎没个尽头,无奈地直叹息:“啊……真好啊,我也想和小虎亲亲热热地聊一整天。”

  格瑞也靠上了门框,“他们那是情侣,你算什么?”

  “如果小虎愿意和我交往的话,我没意见啊。”

  “……太变态了吧?他本人都说了,我们对他有天然好感是因为他特殊的体质,和真正的情感无关,不能把它当作喜欢的。”

  阿橙转头看向格瑞,食指指着他的鼻尖:“你老实讲,小虎如果找到你,跟你说——”

  格瑞斩钉截铁:“我答应。”

  阿橙嫌弃:“……废物,你好歹考虑一分钟啊。”

  “一分钟?万一他反悔跑了呢?”

  “……”

  又等了五分钟,阿橙终于忍不住顶着她逐渐变得蹭亮的灯泡脑袋,小跑到戊寅和解临渊身边,“小虎,叁贰,来吃点香瓜。”

  “叁贰?”戊寅接过果盘,清甜的香瓜被切成一块块适合入口的大小,散发着新鲜的果香。

  “对呀,总不能一直叫编号吧,多拗口啊,陆捌就是这么给自己取名的。”

  “我有名字。”解临渊说,“解临渊。”

  “嗯?有名字的吗?”阿橙奇怪地说,“那为什么陆捌说他没有?”

  “……我的名字,是一次任务中恰好救助了一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非常感谢我,却说没什么能回报我的。”解临渊垂下眸,陷入回忆之中,“我就说我想要一个名字。”

  这对于解临渊来说,大概是一段非常难得的美好回忆,他始终是笑着的:“解是他的姓,临渊,是他希望我孤身直面泥沼深潭,不惧、不畏、不怯,亦能全身而退。”

  “然后你就因为这件事被长官关了禁闭,还单独加了一倍的训练量。”陆捌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直到你认错服软并发誓永远忘记这个名字。”

  “啊?为什么?”阿橙疑惑地喊道。

  陆捌冷冷地说:“我们是为战争而生的人形兵器,只能有编号,不能有名字,不需要与众不同的个性,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够了。”

  “那个老教授现在在哪?”戊寅忽然问。

  “我怎么知道?”解临渊站直身体,没有再像个软体动物一样粘着他。

  “可恶……”戊寅咬牙道,“你为什么运气这么好?嫉妒死我了。”

  “哈哈!”

  陆捌没说话,又转身回了厨房间。

  阿橙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察觉到什么:“小虎,陆捌是不是也挺羡慕叁贰这样能有个正经名字的?陆捌陆捌,这名字也太粗糙了一点,和编号也没多大区别……”

  “我怎么知道?再说,你们的名字不也挺敷衍的,阿橙、小黑、阿蓝,白姐,格瑞,开颜料店呢?”戊寅捧着果盘才发现上面没有牙签,他又不想直接上手,很是纠结该怎么进食。

  “这不一样,我对名字很无所谓,好叫就行了。”阿橙说,“我本名叫程褚赟璨,你想记这个还是记阿橙。”

  戊寅:“……”

  “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阿橙激动道,“像解哥这种寄托了他人美好祝愿,有文化、有意蕴的名字。”

  “你先给我找根牙签过来再谈别的。”

  “哦哦,抱歉,没有牙签,我给你拿筷子。”阿橙正说着,抬头却看见解临渊把自己无名指和尾指分别掰了两个指节下来,拿去井水底下冲洗,再交还给戊寅的时候,就变成了两根细长的金属水果签。

  阿橙:“……”

  阿橙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卧槽牛逼,怎么做到的?我也要学!叁贰你太牛了吧,陆捌!你不是说和他属于同一型号吗?你会不会这招?!”

  陆捌拿丝瓜囊洗着锅,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没好气地朝她翻个白眼:“不会。”

  阿橙取过其中一根签,激动地跑到大堂,绘声绘色地把金属水果签的由来讲给其余同伴听,得到了一声又一声的赞叹,然后全部围到解临渊身边请他再次展示。

  戊寅与有荣焉地听着,得意地勾起唇角,咬了一口香甜的果肉,转过身,就见终于得空的庚午朝他招了招手。

  等戊寅走过去的时候,甲辰也一并靠了过来,三兄弟趁着所有变异者的注意力都被解临渊吸引去,终于开始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次会晤。

  “我是7号,庚午。”男孩说,“他是41号,甲辰。”

  “15号,戊寅。”戊寅朝庚午颔首,又看向正微笑望着他的龙先生甲辰。

  “戊寅。”庚午问,“除了我们之外,你还见到过别的同伴吗?”

  “没有。”戊寅翻过右手腕,“我用的应该还是你留下来的仿生体。”

  庚午看了眼他手腕内侧熟悉的Z字刻痕,“还真是。”

  “你为什么要把身体丢在那里?”戊寅疑惑,“就为了留下ZOO的指引讯息?”

  “那倒不是,主要是一直带着那么大一个仿生体,真的很不方便。”庚午苦笑了一下。

  “你寄生不行吗?”戊寅越发不解,“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一直待在一个这么小的男孩身体里?你这样才行动不便吧?”

  此话一出,庚午和甲辰不约而同地同时看向他,仿佛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是不是也失去了部分记忆?”庚午问。

  “也?”戊寅瞬间抓住重点,“你们的记忆也缺失了?”

  “是的。”龙先生无奈地摇摇头,“我完全不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苏醒的时候整个人躺在海边的礁岩上,差点被海里的丧尸啃了。”

  “海?”

  “我也差不多,只记得一艘船,在风浪中不停地颠簸……”庚午揉揉眉心,“你呢?”

  “呃,”戊寅努力回忆,“我是从营养皿里爬出来的,在一个内陆小型基地的黑市拍卖会上,最终的定价是十枚土豆。”说到最后他还有点愤慨,似乎觉得自己的价值远不仅如此。

  “……”庚午不由得沉默了,龙先生更是长叹一口气,“看来这位记得的比我们还少。”

  庚午无奈地点点头,又看向戊寅:“你肯定也不清楚我们之间能力的区别了。”

  戊寅茫然地看着二人,只听庚午小声解释道:“和你们两个人不一样,我很难长时间独立操控除自己本体以外的一个人,所以我只能和其他人共生,大部分时间由对方控制身体。这就是我为什么放弃仿生体,选择和这个孩子共生的原因,年龄越小我就能越容易在我想要身体控制权的时候掌握身体。”

  戊寅眨了眨眼睛,一句话没说,庚午却已经听懂了他的画外音——

  耿小马哥哥,你好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