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
祝子绵从嗓子里骂出一句。虽然稍动动脑子也知道挣扎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本能还是让他用力抵抗着。
他扭动着身体,躲避着一只只伸向他的手,同时一步步后退,直退到背靠住墙壁,退无可退。
刺啦一声,祝子绵感觉胸前一凉,几颗衬衫的纽扣落地传出微弱的声响,如同他能喊出的微弱呼救。
祝子绵绝望了。眼前已是混浊一片,只剩一些光点在雨雾中闪烁。峦,我可能要死了。
想到峦,祝子绵嗓子里发出不忍卒听的嘶吼,在废墟中刺得人耳膜生疼。
忽然,更刺耳的声音出现了。一阵飙车声疾速冲了过来。所有人动作均是一滞。
宛如电闪划开云层,祝子绵的眼前瞬间清明了几分。
他看见一辆寻常的黑色车辆用不寻常的速度疾冲过来,气势似乎是要把身后的墙壁撞塌。
控制住他的人,凭下意识的逃生本能,都松开手,落荒跳到了一旁。只有他,纹丝不动。
他紧贴在墙壁上,自己都说不清是一心求死,还是看出了生机,亦或就是吓懵了,忘记了动。
总之,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刹在了他半步之遥的位置。
此时,那些歹徒的手机还都点亮着,错乱的光照下,祝子绵瞧见车上的男人一身黑色冲锋衣,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把自己掩饰得十分周密。
当他的视线与男人余光交接时,男人的头微微向身旁示意了一下。祝子绵懂了,这是在让他上车。
一时间,他没工夫去揣测,会不会先出龙潭,再入虎穴。他觉得已经不能再糟了。
于是,他一个箭步冲进了车里,撕下嘴上胶带,并系好安全带。几乎同时,男人发动车辆,倒车转向,一气呵成。紧跟着,一脚油门冲出百米远。
祝子绵的恐慌刚刚缓了一分,不料又是一阵刺耳的飙车声袭来。他抬眉,就见另一辆黑车斜穿过来,阻住了路。
这时眼前画面一晃,身体跟着一个猛冲,被安全带勒得胸口钝疼。
一切静止后,两辆车用“丁”字的布局对峙着。
祝子绵不安地看着对方黑车。没等一会儿,就见车门打开,一个不胖不瘦的男人下了车。
那人穿着一件笔挺的蓝色衬衫,配西装的款,同样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
他在车旁站了一会儿,从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卡片与名片差不多大,但绝不是纸质,在黑暗中反射着醒目的光。
接着,那人将卡片在手指间把玩,随着他把玩的动作,卡片发出金光,越来越明亮耀眼。
这绝不是一张普通的金属卡片。
祝子绵猜测,那卡片是什么身份的象征。因为他感受到,对方特意展示卡片给他们看,潜台词就是:知道我是谁吗?还不把人交出来。
这让祝子绵慌了,还什么先出龙潭,再入虎穴,他怀疑自己根本逃不出龙潭。
呼吸变得错乱,他惊恐地扭过头,去看向身边救他的男人,不确定这男人会不会被这张金卡震慑住。
可目光移过去的瞬间,他被震慑住了。
就见男人手里不知从哪儿,也拿出了一张金卡,同样大小,同样在手指间把玩,同样发出夺目的金光。
这情景让祝子绵脑子里骤然浮出一句话: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对方的动作果然停顿了,金卡夹在手指间,不再摆弄。
虽然隔着一定距离,看不清对方神情,但祝子绵也感受到那人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趁此时机,剧烈的晃动突起,他所坐的车辆,已经风一样,原地转了180度,疾驰而去。
-
不多时,车辆行驶在了高速路上,不停超车变道,鱼一样摇摆。祝子绵看得出来,男人在摆脱追踪,而且车技不弱,与他有一拼。
在一个很小的叉路口,他们下了高速,绕到一个偏僻的加油站。
男人拉他下了车,又拉他一起上了另一辆早在那里候着的白色车辆。
驾驶着这辆白车,他们离开加油站。几个弯弯绕绕后又重回主干道,混入错综复杂的车水马龙之中。
“你是谁?”确定已经甩掉追踪,祝子绵看着身边戴鸭舌帽的男人,谨慎地问。
男人说:“这不是你该问的。”
祝子绵打了个哆嗦,倒不是男人的话或是语气有多惊悚,而是男人的口罩里有变声器,声音明显被处理了。
到底是什么身份啊,需要这么隐藏?祝子绵刚平复一点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不自觉地往车门处靠了靠。
男人余光向他扫了一眼,看出他的紧张,于是语气平缓地解释了一句:“不能打听持金卡人的身份,看到了要当没看到,不议论,不外传,这是规矩。人人都懂。”
祝子绵不敢再问,他听出来这个“人人”指的是奴隶领域的所有人。他如果再追着问怕是要暴露自己的贵族身份了。
既然不能打听这个救他的金卡人,那自然也不能打听那个抓他的金卡人。祝子绵一堆问号只能搁浅,诚恳地说了句“谢谢你救我”,就闭了嘴。
这时,他想到应该给峦打个电话。他们今晚还有个大餐约会呢。
对啊。还有约会,峦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祝子绵这么想着,手伸进裤兜,“糟了!电话,我电话不见了。”
顿时,他脸色白得像纸,努力回想了一下,电话究竟是在汽车后备箱里挣扎时掉的,还是在被围攻时掉的,并没有头绪。
当然,他很快意识到,这也不怎么重要,反正又不能回去找。
只是电话得打啊,不然峦找不到他,会不会担心,会不会着急?
想到峦为他慌乱的样子,他无助又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男人,“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手机?”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没有回答,对这个求助明显不是很想答应。
祝子绵急得想哭,觉得这男人不近人情。正要苦苦哀求一下,转念,似乎明白了男人的顾虑。
想他连声音都要隐藏起来,又怎么会让自己动他那么私密的东西?
于是他立刻换了一种说法,“我说电话号码,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男人微微侧了一下头,幽幽地问:“打给谁啊?”
“朋友。”祝子绵说。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又问:“普通朋友?”
祝子绵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个酷酷的家伙还挺八卦?
不过这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祝子绵心想。
于是他大方又郑重地回答:“男朋友,准备结婚的男朋友。”
男人扭过头,快速打量了一下祝子绵的神情,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确认了,才将自己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摘给了他,之后掏出手机,“说号码吧。”
-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几乎是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接通。
接通那一瞬间,祝子绵都想发脾气了:我这要是求救电话,你就要错过见我最后一面了好吗?
但他咬了一下唇,快速把脾气压了下来。理性分析,峦一定是看见陌生人的电话,所以才不想接。
他张开口,打算先说一句“是我”,这时,耳边突然听到一些意外的声音,把他的话阻住了。
那是一种克制又压抑的呜咽声,极力忍耐却无法停止的呜咽声。
峦,在哭?
祝子绵不敢相信。峦在他脑海里总是那么无坚不摧,多汹涌的情绪都能深呼吸几次就缓解,他怎么会哭呢?
正惊愕间,他听到峦艰难地开了口:“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咬碎了才从牙缝中挤出来,这还叫没事?
祝子绵鼻子一酸,想说点什么,可嗓子一时发不出声音。
就听峦继续自言自语:“他还是回家了。果然帮他把事情解决了,他就会走。他到底不是为我回来的。”
祝子绵怀疑峦喝多了,怎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诉苦?
但这苦却是实打实的,峦有气无力的话里,充满了失落,甚至是绝望。祝子绵瞬间泪崩了,十分心疼。没想到自己的离开对峦来说,是这么大的打击,峦居然还能在他面前装出云淡风轻。
然而,与“十分”心疼比起来,“二十分”的愤怒好像破闸的洪水,滚滚而来。
祝子绵听出来了,原来峦根本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表白是真的,情动是真的。原来峦还在怀疑自己仅仅是为了楠的事才回来,当楠的事一解决,自己就会走。
这不是变相怀疑,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吗?
“峦你混蛋!”祝子绵哭着喊了出来,同时一拳打在了车窗上。
“谁回家了?谁回家了?我被绑架了,被绑架了!你再不来救我,我就死了!”
喊完,祝子绵狠狠挂断了电话,用力把耳机扯到了地上。
身旁的男人扭头看着他,虽然没露出表情,但动作给人的感觉也很无语。
你俩吵架,折腾我耳机干什么?
他把车停到了路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捡起耳机戴好,一边戏谑地开起玩笑,“怎么了?男朋友不要你了?”
祝子绵肩膀一颤一颤地抽泣着,像一片被风不停拍打的树叶。听了男人的讥诮,情绪反而开始回落。
我男朋友才没有不要我,他哭得那么难受。只不过是——欠揍!
祝子绵想到这里,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露出不服气又不甘心的样子。
“帮我一个忙。”他说,虽然用了个帮字,但语气跟命令似的。
男人饶有兴致地歪起头看着他,“什么忙啊?”
“绑架我吧!”祝子绵咬住后槽牙,奶凶奶凶地支招,“给他打勒索电话,要他一千万,不许报警,否则撕票。”
男人:“……”这是想看看你在你男朋友眼里,值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