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穿越重生>火葬场男方能有多累?[快穿]【完结】>第40章 敌国将军(40)

  不知是邵钦的错觉还是怎的, 自打从那年照军来袭一役,余东羿只身赴会前往敌营又被凌霄卫护送回来之后,这男人就开始变得愈发温驯了。

  在将军府的时候,他白天足不出户, 守着邵钦归家, 到夜里又十足卖力, 殷勤无比。

  等邵钦招够兵马, 带着余东羿回到边塞军营, 这人又恢复了从前那副乐天的模样, 食物给啥吃啥从不抱怨,衣服有得穿就穿, 没得穿就光膀子。

  他从不到处乱晃, 只在邵钦需要的时候,时刻守在邵钦身边。

  邵钦觉得余郎似乎比从前更黏他了, 他为此感到欣喜,却也因频频传来的敌方消息的缘故, 在余东羿面前绷紧了一根弦。

  ·

  三年后,边营,不远处的村庄。

  炊烟袅袅, 风吹草长, 一处小院内,有母女二人在此生活, 相依为命。

  “叔叔!大将军叔叔!”小女孩眼睛又圆又亮,红绳扎着两根总角, 扯着邵钦的衣角道, “爹爹又托您回来看盼盼了吗?”

  “嗯,”邵钦温和地蹲下, 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你爹爹托我带来了一封家书。”

  “邵将军,”妇人听见女孩儿闹声,匆忙在围裙上擦擦手,局促地立在门槛边,惊讶地看着邵钦,“您来了……”

  “太好啦!”小女孩盼盼兴奋地邵钦手里夺走那封书信,仿佛献宝似的,蹦跳小跑着将信递到她妈妈眼前,“阿娘,阿娘,爹爹的信来啦!快读给盼盼听!”

  妇人愣了愣,却见邵钦朝她颔首说:“读吧。皮七也希望他的信能被你读给盼儿听。”

  这妇人乃是皮七的遗孀。小女孩盼儿则是皮七的遗腹子。

  为避嫌,妇人泡了壶茶摆在院落里的石桌上招待邵钦,然后裁开信袋,摩挲着信纸,将纸页上由皮七亲手写就的文字,一字一字地读出。

  最后一句:“思卿思甚,念之。”

  妇人攥紧信纸,再也顾不得当着邵钦的面,掩面痛哭起来。

  盼盼不明所以,扑闪地眨了一下大眼睛,拉着妇人的衣袖,茫然问:“阿娘,你怎么哭了?爹爹信里说的不都是好事吗?”

  “好事,是好事,”妇人用粗糙的手抹了把脸,以近乎悼念一般地口吻安慰女儿道,“爹爹上阵杀敌,在北边建功立业,效力将军……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妇人喃喃念了几句,再度哽咽,泣不成声。

  盼盼伸手摇晃了母亲一阵,见母亲仍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不免委屈地朝向邵钦问道:“叔叔,阿娘她生病了吗?”

  “阿娘没有生病,”邵钦从衣里掏出一袋饴糖,塞给盼儿,“她只是累了些。”

  “哇!”盼盼忽然间被完全转移了视线,捧着手里那沉甸甸的纸包,惊喜道,“是饴糖!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糖啦!上次吃还是在二胖他家!”

  邵钦微微笑了笑:“盼儿不是跟村头二胖他们玩得很好吗?要不要去分给他们吃?”

  “谁跟他玩得好啦?”盼盼跺脚脸红了一阵,“那我……这就去找他。”

  噌噌噌,无忧无虑地小女孩又蹦跳着捧着糖出去了。

  院子里,邵钦在石桌旁的石凳子上正襟危坐,对着妇人说:“抚恤遗孀的份例已送到门外,银钱六两,米二十石,另有布匹若干。”

  “多谢将军体恤,”妇人已经冷静下来,掏出巾帕擦干了脸上的泪,垂眸道,“然今年晏北大旱,就连城东村头百夫长家的妻儿都只有二石黍米,想必军内的开销要紧张得多吧?奴家官人已逝四年,还请将军不必再自掏腰包来补贴奴与盼盼,以免落人口舌。”

  “无妨,”邵钦道,“皮七临走前,曾留予本将十八封书信,嘱托本将一年一封亲自交到你和盼盼手里。如今他既已身死,且是因本将而亡,本将便必须信守承诺。”

  “既如此,”妇人缓缓跪下,叩首道,“民女便在此多谢将军了。”

  邵钦静立着,受了她这一拜。

  ·

  正如皮七遗孀所顾虑的,同是抚恤伤亡将士的妻小,倘若邵钦只偏私皮七一家,便难免要让人琢磨将军与遗孀之间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可邵钦并不只照顾这一处。

  离了妇人和盼盼这家,光是这一处小小村落里,邵钦就接连拜访了三户。

  这些人,都是已逝的邵将军亲兵所留下来的子女和遗孀。

  “谢谢将军!谢将军!”正逢饥年,有些家里妇孺与老人多的,各个饿得面黄肌肉,全等着邵钦从自己的将军份例里抽出来的这些米粮救命。

  他们感动得泪流满面,就连不知轻重的幼童,也被爷爷奶奶压着头颅朝邵将军拜了一拜。

  同样是烈士遗属,和这些已经丧失家中顶梁柱、整日以泪洗面的苍老父母相比,仍以为爹爹还活着的小丫头盼盼未尝不算是幸福的那一个。

  ·

  出村落,带兵马不停蹄赶往另一处,接连一整天,邵钦跑遍了整个晏北,将所有米粮全都送尽。

  抚恤亲兵的烈士遗属,这是邵钦每年必做的一桩事。

  傍晚,四|五匹马拉着空荡的板车回道营里,邵钦掏出两张银票道:“再去买些米粮,明日去晏南。”

  鼓八接过粮票,却皱眉道:“将军,城中的米价又涨了。六十文一斗,简直比四年前封了城的燕京粮价还高。这些银两,恐怕买不到往年粗米数量的一半。”

  “那便再加一些,”邵钦沉声道,“钱票在余郎那里,找他拿便是。”

  自照军来袭后,晏国百姓元气大伤,休养生息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邵钦与余东羿两人亲密无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形影不离。

  邵钦回晏都上朝,余东羿便跟他宿在将军府。邵钦在荒漠大营练兵,余东羿便在军营随他排兵布阵。倘若邵钦带兵追赶匈奴,余东羿亦然能跟着他一起执锐披坚、上阵杀敌。

  再大义的将军,也顾及不了黎民苍生。邵钦只能尽己所能管住亲兵,好在他自掏腰包补贴的也只有那些精锐将士的遗孀,凭将军府每年的受赏和俸禄,还能勉强负担得住。

  而这每年将军府所受的封赏和俸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进了某位余郎的腰包。

  提到银钱,邵钦四围梭巡一圈,问道:“余郎呢?”

  按照以往,他带兵出巡,余东羿也是要跟着的。偏偏今日人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

  鼓八道:“余公子独自骑了马,说要出去郊游。”

  “他早晨与我道的也是这一番说辞,”邵钦望了望红日西坠,远天有消褪的霞光,“都到这时候了……”

  是最近被管得狠了吗?

  邵钦思绪一转,跨上马,扯起缰绳道:“余慎去往何处?本将亲自去找他。”

  “东南方。”鼓八也上了马,如同忠诚的追随者一般,“属下随将军一道。”

  ·

  暮色苍茫,没行多久,邵钦就遥遥望到草原远处一点跃动的人影。

  太阳东升西落,余东羿从东南朝这边赶来,英俊的面容正迎着残阳的余光,他用那响亮而有魅力的嗓音远远地呼喊,道:“喂——邵钦——”

  “吁”一声,马凑近了,前蹄跳起,落地,又打了个响鼻。

  余东羿瞧着他们俩笑道:“离晚上饭点儿还早呢,怎么就急着来接了?”

  鼓八身前,邵钦挺直腰背在马上,毫不避讳地直视他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钦儿倒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余东羿夹了夹马腹,嬉皮笑脸地凑近上去亲了一吻他,“当着下属的面都敢这么说?”

  鼓八眼观鼻鼻观心道:“既此行不远,周围无危,属下先行告退。”

  “嗯,去吧八兄,”余东羿朝他挑个眉,“等我和你家将军亲近亲近,我俩牵马走路回来。”

  鼓八觑了他一眼,碍于有将军在前,行礼转身离去。

  草原上,只留高挑男子二人。邵钦瞧他道:“下马走吗?”

  “对,”余东羿手臂殷勤地身上去,拿了邵钦的缰绳,“来我给你牵着。”

  落日余晖,浩荡风声里,余东羿一手牵着两匹马,与邵钦并肩朝前。

  二人缓步慢行,忽而,邵钦道:“饿了吗?”

  余东羿道:“还行。”

  邵钦道:“余郎说要自个儿出去,玩了一天,中午吃的什么?”

  余东羿顺嘴说道:“就是随手带了些干粮啥的。”

  “可我闻着,倒像是一股肉香味呢,”邵钦微微一伸脖子,挺直的鼻翼凑到余东羿脖颈边,“现烤的,新鲜的,孜然味儿……”

  “鼻子真灵,”余东羿用手掌推开他额头,“干粮也有肉干不是?正好洒家笼了一丛火堆……”

  余东羿话断在一半,邵钦一手已经暧|昧地滑过去,跟条泥鳅似的,将余东羿的外衫扒开,从男人袖口到腰际摸了个遍。

  “喂,”余东羿连忙将他的手禁摁住,藏着笑意,故意威胁说,“这幕天席地的,摸出火来媳妇可管消?”

  “调料呢?”邵钦问。

  余东羿装傻:“啊?”

  邵钦道:“余郎两手空空出去,马上又未系行囊,既要烤肉,身上总得带些香料吧?怎么连一袋盐也摸不着呢?”

  余东羿脸不红心不跳地笑道:“这不正好用光?”

  听他糊弄一言,邵钦的头颅仿佛莫名被冷风劈头盖脸地刮了一阵。

  他的手掌原本还被余东羿按在腰上,感受着男人衣料下肌肉传来的|硬|感和热度,此时也不由推拒着男人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沉默了一阵,邵钦扭过身,埋头朝前走。

  “嘿,以忱,”余东羿喊着他的字,牵马追上去,“你都察觉出端倪了,就不问问我去哪?”

  邵钦冷脸道:“东南,荒野。”

  余东羿挑眉,又问道:“那不问问洒家做什么吗?”

  邵钦头也不回,反口道:“郊游,散心。”

  余东羿快步道:“散心也得找点儿事情做,这出去一整天,总有啥新鲜的能给你讲讲吧?”

  “当年余郎要休我前也是这般嬉皮笑脸、万事不提,今朝你既重作如此态度,不管哪般新鲜,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邵钦朝他翻了个白眼,接着用轻功奔向大营,把余东羿甩在了脑后。

  望着邵将军远去的背影,419诧异道:【先生您都这样露出马脚了,邵将军还一句也不追问。他是真的闹小性子,还是已经知道真相,在掩耳盗铃?】

  余东羿感慨地看着他:【一半一半吧。】

  天晓得邵钦有多讨厌余东羿糊弄人这副玩心?小萝卜丁时余东羿每逢在学堂逗他,都能把小邵钦弄哭上半天。

  不过如今中年而立的邵钦,总不至于像年少时那般任性。

  夜里,沐浴后,余东羿躺在榻上等了许久,才见磨磨蹭蹭回到屋中的邵钦。

  “回来了?”余东羿朝他抬抬下巴,拍拍旁边的榻说,“睡吧。”

  “嗯。”

  夜幕里,邵钦缓缓解了衣衫,只身着一件单衣,上到床榻。

  余郎背对着他,邵钦就将双手从后背环住他的整个腰,脸埋到余郎的颈窝,贴着他的耳朵说:“余郎,我最后信你一遭。”

  在这样单方面的相拥中,一方胸膛贴着另一方的脊背,余郎似乎顿了顿呼吸,缓了缓,胸膛震颤着一声而出:“那你可得多担待着点儿了,邵钦。”

  这句话背后的用意可谓细思恐极,听言的一刹那,邵钦仿佛在陷入了未知的深渊当中。

  可他这夜最终还是抱着余东羿沉眠过去了,在最后的时光里,危险的亲昵,就仿佛拉弓在弦上待发出的利剑一般,岌岌可危。

  两人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危险的局面,谁也不捅破,多一分,都会崩盘。

  ——因为在这一天,余东羿借外出郊游之名,独自面见凌霄卫首领李长河,彻底交出了晏朝的军防图。

  ·

  李长河,就是那个先替金玉帝招待余东羿,送老牛报恩,还来又为了霍蛮香在拜相楼捉弄他的李侍卫,李大人。

  ——现已升任凌霄卫头领。

  “长河渐落晓星沉?”余东羿单脚弯曲,一手搭在膝盖上,围着烤肉的火堆讲道,“好一个长河,这名字好听。”

  李长河笑了笑道:“说起名字,在凌霄卫内部有一个传闻,不知慎公子可知?”

  余东羿挑眉道:“关于我的?”

  “正是,”李长河道,“听说,任何凌霄卫一旦被您知晓了真实名姓,便离死不远了。”

  余东羿拍着脑袋细一寻思,感叹道:“啧,倒还真是?”

  霍蛮香不也是先被李长河透露了名姓,给余东羿知道,然后才死于邵钦剑下的吗?

  “那李大人岂非危在旦夕?”余东羿坏笑道。

  李长河举起水囊,朝余东羿致敬道:“死之前,至少先敬公子一口酒,在下便不枉此生了。”

  “好酒还得配上好肉,”余东羿拨|弄了几根木签,将烤得滋滋冒油的那串肉递给了他,“承蒙李大人带了食材,洒家手艺这般,还请尝尝?”

  李长河当即就嗦了一串肉,好爽地道了一声:“好!肥腻香酥!东羿兄真乃老饕是也!”

  如此,二人谈天说地,直到日落黄昏。

  脑海内,419:【先生,已经18:30了,再不回去,邵将军怕是要起疑。】

  余东羿:【要的就是这个起疑。】

  余东羿笑道:【毕竟,总得给邵钦一个力挽狂澜的机会不是?】

  倘若邵钦能半点儿也不犹豫地将他抓起来,不再自欺欺人下去,那他余东羿索性便任由邵钦成就大义、舍身殉国了又何妨?

  就是没了这么顺心意的床伴,有点可惜。

  因为军防图一交出去,晏朝便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419:【所以您这么做是为邵将军好,要救他一命吗?】

  【不,】余东羿摇了摇头,【不为他好,单只为我自己。】

  是余东羿自己不希望邵钦死亡。所以即便故意留出破绽让邵钦察觉,他心里也还是抱着能让邵钦从晏国灭亡的惨剧中抽离而出的私心的。

  正要道大势如此,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