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穿越重生>火葬场男方能有多累?[快穿]【完结】>第7章 敌国将军(7)

  到这时,归鹤才蜕了那身下贱谄媚的皮,重新显露|出青涩无措的少年模样。

  两枚金锭,四十两黄金,四百两纹银,四十万枚铜钱,八千斗贵米,这便是一家三口在城门紧闭的燕京活三年的分量。

  多少红倌毕生被千人枕万人尝,换不来四百两赎身银。

  两边锁骨各承一锭,沉甸甸的。

  归鹤不得不昂首挺胸,绷紧了下巴,小心翼翼地将膝盖跪到床榻边沿,躬身撑住床板,目视前方,缓慢爬行。

  不到一刻,他的呼吸已经重了几分。

  “现在可以说了吧?公子如何得知,小奴要得罪的是余家?”归鹤艰难地僵持着身体咬牙问。

  人家姿势摆好,余东羿也折腾够了。于是他缓缓正色道:“你虽是清倌,但自打从两年前霜降起,便开始一个月迎一次入幕之宾,是也不是?”

  归鹤道:“是。”

  余东羿道:“这个月是我,上个月是工部副侍郎王牤,再上个月是集英殿修撰李营,再再上月是步军都虞侯家的小公子……是也不是?”

  归鹤道:“是。”

  “哎就对了!”余东羿敲扇道,“王侍郎是余相一把提携的老臣。李修撰是余尚书主持任会试主考官那年的门生。至于钱小公子嘛,他爹对余家那叫一个忠心耿耿,也算得上余家安插|在军|中的一枚硬棋。特别他爹还与余二少私交甚好。这些都是了,更遑论这些年你不卖|身时接的那些客?那些人或多或少也与余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吧?”

  归鹤仰了仰下巴,不以为然道:“便是这样又如何?全燕京连个芝麻大小的官都能说识得余家人。旁人只道我想攀附余家的权势罢了。您又如何知晓我要犯上余尚书府上的二少?”

  余尚书,在朝中任礼部尚书,也是余相的兄弟。

  曾经余东羿还是余相嫡子的时候,管余尚书叫一声大伯。

  余尚书生了许多儿子,里头混得最风光、最出彩的,就是出任燕京知府、年方过而立的余二少余成明。

  余东羿不急,娓娓说道:“听说前两年,余尚书府上闹过个笑话。”

  “余成明这人颇有手腕,相貌也不错。他好些风雅美人,所以闲暇时常爱到小秦淮或红街作客,动情了,有时甚至还会将人买回去养着。外人听了便只道一声余二少生性风流。才子佳人,不足为奇。孰不知阴私晦暗里,这余成明颇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听到这儿,归鹤已然心头一凛。余东羿继续道:“京郊乱葬岗有多少残缺不全的尸体是从余二少后院扔过去的?那些从良的妓子、小|倌,全都悄无声息死了,半点无人知。独独两年前这一遭,一个浑然裸|程、缺了根舌头的男|倌跑到了大街上来。”

  余东羿龇牙道:“有人撞见那男|倌满口的血哦,吱吱喳喳想说些啥。再看这人,一身鞭|痕、刀|伤、烙铁印,竟找不出半块全乎的皮。还有那难以启齿之处……”

  “住口!”归鹤勃|然而起,大喝道,“够了!”

  锁骨承金很累。一小会儿功夫,归鹤支撑着躯|体,额头上已经浮出一层薄汗。

  如今他暴发喊了一声,金锭应声而落。

  “哐当!”

  归鹤神魂俱震,霎时气喘吁吁。他张皇地揪住余东羿的衣襟,将额头靠在余东羿胸膛,像揪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扯着他衣襟那方寸的布料。

  归鹤虚声说:“莫要说了!先生。我知道、知道再往下如何……”

  莫要在令他想起青君的死相!想起青君被拖回余成明的后院,下那暗无天日的地牢,剜|眼,割|鼻,掏肠子剖心!

  归鹤还记得青君当年走时,曾欣笑着对他说:“好阿鹤,我遇到真心可托付的人了。你且等等,待我回去与明少爷说了,便也将你赎出曳月。咱们后半生还一同相伴,再无烦忧。”

  可仅仅三月过后,他便从乱葬岗翻出了青君的尸体。

  不!更确切说,是装青君尸块的麻袋!被血洇透的麻袋啊。血干了,麻袋就洇成了黑色。

  日悬中天,归鹤抱着麻袋趔趄走出山岗,他跪倒,哭到失明昏厥过去。

  合眼前一刻,他看头顶正中灼烈的金乌,竟然也看成了乌漆嘛黑一片。

  归鹤抽噎,余东羿就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哄孩子似的:“不哭了不哭了啊,乖。”

  过了一阵,归鹤缓过来,在他怀里闷闷说话,神情讥讽道:“呵,世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是婊|子对达官贵人无情,戏子对色|痞看客无义。权贵世家视我等为玩物,我等凭什么报以真心?”

  余东羿道:“你对那人有真心。”

  归鹤道:“青君为人甚好,且待我最深厚。我当初不肯接客,他便散尽私房贿|赂老|鸨,将我从红倌换作清倌。清|倌不挣钱,客人少。他便教我弹琴,教我诗词书画,好让我能与客人多聊几句。他还攒钱替弟弟们制新衣,帮大家挡住恶客。后来,青君被恶客鞭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居然仍能在床榻上笑着安慰我们……试问当年曳月的倌儿谁没承过他的情?可这么好的人,却落得个这般残忍的下场!”

  归鹤抬首,眦目道:“您能想象青君那时的绝望吗?好不容易逃出天日,在大街上想与人求救,却因身无片缕而遭人辱骂唾弃。想张口辩驳,却已被切了半截舌。到最后仍被余成明的人找上,死无全尸。这样的青君,这样没了。难道我不该报仇?不该雪恨吗?”

  一旁,厢阁的香桌上,赫然摆了一张诗笺,是余东羿写了,又呈到归鹤手上的诗笺。

  诗笺上书五个字“乘醉臂鹰回”,落款“余曜希”。

  报仇冲雪去,乘醉臂鹰回。

  报仇!

  余东羿听了也叹呐。

  看归鹤的模样青葱,十六|七岁的年纪,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可这半大的孩子就得自个儿去报那深得不得了的仇了,向那偌大的燕京承天府知府正三品的官儿报仇。只为叫余成明给一个命薄如纸、无人记挂的小|倌偿命。

  归鹤终于想通,从床榻上下了地,立在余东羿跟前,“嘭通”跪地,“啪”地一声给余东羿磕了个响头。

  归鹤抬头,额上已经多了道血印,他跪道:“先生您说了要帮我,若真能,归鹤这条命,便是先生您的!”

  归鹤也知自己的无力。

  想他在小秦淮名震一时,能令侯府军爷为他一掷千金,能令尚书门生为他包场、数日不归家。

  然而,面对余家这个朝野上下的庞然大物,他却如蚍蜉撼树一般,只能滑稽地在边边上绕圈圈,始终不得触及余家利益的分毫皮毛。

  两年来,为了查到能将余成明一举掰倒的官场丑闻,他不知上过多少人的床榻,又在多少人的身下辗转千回。

  就这一次,无论余东羿所言是真是假,归鹤不肯错过。

  “我只是恰好知道余成明的把柄而已,闲着没事干跟谁说都行。要你的命、管你生死作甚?洒家还嫌累得慌。”

  话虽如此,余东羿还是坐直身,认真起来。

  他一五一十地把余成明勾结巡盐御史,又调用步军都虞侯麾下兵马私运盐货、贩卖私盐的事说了个清楚。

  “那些交货的码头、存货的仓库,还有账簿存放的地儿,我都只记得几个老位置。说不准他们这几年就换新窝了。现在告诉你也只能让你自个儿想法子核实,再把账册拿到手,我帮不了多大的忙。”

  余东羿想了想,继续道:“若你要真能查出来个啥,我写一帖字给你,到时候你就拿着帖子和证据去大理寺,找大理寺卿冯渊。他为官清廉,向来看外戚不顺眼,又有清流和世家冯家做底,敢得罪人。你抓着燕京知府那么大的把柄,至少在当证人的那段时日里,他必会出手保你。”

  归鹤一一铭记在心,良久,郑重道:“先生这般帮我,却不要归鹤回报。归鹤愧疚难当。可以问问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不为别的,就你这嗓子挺好。”

  余东羿弯腰,一把将归鹤拉起来,拖着人屁股坐他腿上才说:“别老掐着说话,压低了我听听?”

  归鹤接过客,却还是头一次坐到别人大腿上,不由局促难当。

  他也不敢乱动,任由余东羿摆弄完,才略有些紧张地看了余东羿一眼,出言道:“是这样吗?”

  这一声钻进耳朵里,余东羿就兴起了:“哎对对对!刚我听就觉得耳熟。现在你这么一沉下来,果然就更像了!来我教你两句啊!注意情绪,要再义愤填膺一点,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我给吃了的那种!”

  归鹤天资聪颖,余东羿一教,他学得飞快,闹得余东羿抚掌大笑:“行!就这般腔调,你把发髻解了,我给你重新盘一个。一会儿帮我个忙,跟我到窗沿边站会儿陪我演场戏好不好?”

  “好。”归鹤愣愣点头,模样乖巧惹人怜爱。

  一晌前的归鹤,先是勾魂妖精,再是炸毛小刺猬。

  现在再一看,只觉得这种幼崽似的他,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

  真要说余东羿调|教这人,也是废了些心思的。

  他虽不曾逼归鹤饮酒,却用金锭戏耍于他。

  归鹤常年居于深阁,不曾锻炼,气虚体弱。

  两公斤重的黄金压上去,还有余东羿命他跪撑着的令,片刻便能令他累得大汗淋漓。

  余东羿就是偏要让他累到这种程度,再用言语刺激他,最后才能诱着他敞开心扉。

  419:【道是良苦用心,其实先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罢?】

  余东羿微笑,食指封口,道:【嘘,宝贝。】说出来就不美了。

  经年累月,这门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掏心掏肺的绝活儿,余东羿倒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毕竟余生漫漫,调|戏哪个美人,不是一种意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