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山脚下的客栈外, 谢亭紧张的揪着聂若的衣服,再次确认道:“师兄,你说的, 你会帮我的。”

  “放心, 我就是不想帮你,龙康也不会放过我的。”他觉得他这顿打跑不了。

  谢亭点点头, 颇为认可,这才勇敢的跟随聂若迈步走进客栈。

  聂若环视一周, “人呢?”要揍他的人和他想见的人呢?

  “少庄主。”客栈内有聂家庄弟子留守, 见聂若等人到来, 上前行礼,“武林盟的几位长老到来,庄主与他们一同去了凤鸣山。”

  聂若脸色认真了些,“找到叶飞白了。”

  "是,眼线传讯, 找到了叶飞白藏身的山洞。"

  “他倒是能钻, 找人领路,我们也去看看。”

  “庄主的意思, 让少庄主留在客栈等候消息。”弟子回答。“叶飞白的事情有庄主他们足以。”

  谢亭见龙康不在,早松了口气,见状乐呵呵的对着聂若道:“二师兄, 师父这是嫌弃你武功低, 怕你被哪路高手擦了碰了, 到时候受了伤就不好了。咱们就老老实实的留下吧, 这种事情也帮不上忙啊!”打架, 他们俩都不行。

  聂若没反驳, 让众人安顿下来。

  此刻凤鸣山山顶, 叶飞白被众人逼到了山崖处,武林盟的长老前来,一来自然是为了确认叶飞白是否在凤鸣山里,又是否得到了魔玉,另一方面,则是在确认后清理门户,像是武林盟这样的庞然大物,传承数代,是决计不肯因为一任盟主出了问题,而搭上整个门派的,所以,他们必然会当着全江湖的面,清理门户,保全自身。

  叶飞白纵然武艺高强,手段多样,也挡不住众多高手围攻,要知道,在场的可还有聂家庄和其他门派的高手。

  叶飞白手持一块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黑色玉石,神色愤恨。“若非魔玉损毁,今日就凭你们,也妄想逼我至此?!”

  旁人认不出,但武林盟的几个长老见多识广,自然认出叶飞白手中玉石正是魔玉,心里也很奇怪,怎么会毁成这样,但此刻也不好深究,而是道:“叶飞白,你身为我盟盟主,却背弃盟中,权欲熏心,终至此境地,怨不得旁人,今日,我们四人就要替盟中清理门户,除去你这个败类,为江湖消你这个祸害!”

  “嘴上冠冕堂皇,今日换做你们有得到魔玉的机会,难道你们能抵挡诱惑?!”叶飞白怒道,神色又是悲愤痛苦,“魔草是假的!魔玉根本无法修复!到底是谁害我!”若非如此,他岂会不留后路,被聂家庄追着跑,连暴露身份都顾不得了,不就是怕再次错失魔玉。

  是了,聂家庄!

  叶飞白双眼满是怒火,转向聂洪,“是你!一直以来,都是你追着我不放!魔玉一事是你设计害我是不是?!聂洪,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

  聂洪默默鼻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干的。”这事是他儿子干的,当然不能算在他头上,而且,让江湖同道听到了,还当他们得了什么大利,自然要推脱的远远的。

  “那你为何追着我跑?若无目的,你为何死咬不放?别说是为了什么江湖大义,你问旁人信吗?!”

  聂洪目光冷了下来,叶飞白这般紧咬不放,不过就是报复,他今日说的这些,不过为了激起其他人心中的疑虑。

  聂洪抬手将不远处的萧卿知拉到面前,萧卿知不解的看向聂洪,聂洪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叶飞白,“你若问我聂家庄为何追着你跑,那确实还是有些理由的。卿知,你告诉他你是谁?”

  萧卿知自然听命,上前一步,看向叶飞白,浑身萦绕着浓烈的杀意,“我姓萧,十二年前,你得到魔玉,本想借此称霸江湖,但魔玉却被人盗走,那人发现魔玉是坏的,就将魔玉藏在了我萧家,随之脱身。后来,你查到魔玉下落,以为是我萧家偷走了魔玉,一来担心自己做的事暴露,一来则是泄恨,你……你……”萧卿知握紧了拳头,说不出来。

  聂洪上前打断:“众所周知,萧卿知是我聂家庄大弟子,也是我的衣钵传人,他在我这里,与我亲子无异,自我收他为徒的那天起,就一直想着替他报仇这事,叶飞白,你说我为何追着你跑?非要至你于死地,萧家上下几十条人命等你来偿,这个理由够吗?”

  叶飞白震惊的看着萧卿知,“原来是你!那魔玉……”

  “别逮着谁就诬赖谁,我大弟子是个实心眼的人,能想得出那种损招对付你?”那种损招明明只有他儿子想得出来。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龙康站在后面,默默的感慨,庄主真是逮着机会就得骂儿子,就是人不在跟前也得贬损两句。不过这损的好,这一骂,旁人就不会再疑心是聂家庄设计的了,只当是一切都是巧合。这种事情,着实也没有露脸的必要。

  “魔玉为何成了这个样子?”终于有人问了出来,如今叶飞白被逼到悬崖边,众人顾及魔玉会被叶飞白带下悬崖,一时间也不敢再围攻,倒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说到底,来此的人,也有一部分是为了魔玉而来。

  叶飞白笑了起来,“为何?自然是魔草修复的啊!我抛却一切赶到凤鸣山,费尽辛苦找到魔玉,将魔玉放入药水中修复……可谁知……它腐蚀了啊!它损毁的更严重了啊!!”叶飞白几欲疯狂,他的大半生都耗费在寻找魔玉,得到魔玉,修复魔玉里,然后魔玉竟在他手中被废,他如何能承受。

  叶飞白握紧了魔玉,魔玉竟发出清脆的裂石声,叶飞白连忙松开手,只见原本圆滚滚的仿佛鹅卵石一样的墨色玉石从中间裂成了三块。

  “啊!!”叶飞白手颤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众人不愿强逼叶飞白跳崖,也是想着魔玉还有一丝抢救的可能性,但如今……

  “这么脆,不是说重若铁丸,刀斧难损其分毫吗?”有人惊呼。

  “魔玉废了。”有人感慨,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实,本就被腐的坑坑洼洼,失了光泽,如今又一捏就碎,只怕是彻底没用了。

  魔玉既已不复存在,众人也没有必要再对叶飞白留情,没听到武林盟已经放弃他了吗,微弱的平衡再次打破,众人再次出手,萧卿知冲在了众人面前。

  “卿知小心些。”聂洪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生怕萧卿知有什么闪失。

  但萧卿知仿佛没听到,叶飞白本就被围攻到了绝境,如今连最后的护身符都没有,哪里扛得住这样的攻击,很快,被众人击落悬崖,手中依旧紧紧的握着那裂成三块的玉石。

  众人站在悬崖顶望着叶飞白消失在崖底的云雾中,便是再强的轻功,也总是在人的范围内,绝无可能在如此高峰跌下去还能存活。

  众人左看右看,各自找着理由要离去,他们还想去找一下魔玉,万一呢,万一还能用,总得自己试试才能甘心。聂洪也不理会他们拙劣的离去理由,不少人脚步匆匆而去,甚至武林盟也很快退出,崖顶只剩下聂家庄和少数一些人。

  聂洪自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的,魔玉被什么泡成这样的他一清二楚,自然很明白,魔玉已废,也不在乎旁人去找,而是看向萧卿知。

  自叶飞白落崖后,萧卿知就站在那里没有动作,神色哀伤。

  龙康上前拍了拍萧卿知的肩膀,“好了,咱们回去喝酒。”

  “我也掉过悬崖。”萧卿知道。

  “你什么时候掉过?”他怎么不知道,龙康不解。

  “梦里。”萧卿知收回目光,转身对着聂洪行了大礼,“师父。”这样的恩情,他无法言谢,只能放在心中。

  聂洪将人拉了起来,“没事了,该回去了,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放下吧!”

  “是。”萧卿知点点头。

  聂洪看着萧卿知,有心提一下聂若做的更多,又不知如何开口,更不愿意挟恩,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重重的拍了拍萧卿知的肩膀,“这才是我弟子。”

  客栈内,聂若安顿好之后就派人去打听山上的情况,很快就遇到了下山招呼门人去山崖底寻叶飞白尸体的其他门派中人,聂若听到消息,既惊又喜,没想到事情能这般顺利,他刚到,那边事情已经办完了。不过聂若很快反应过来,旁人都寻尸,他们不寻尸,到底有些奇怪,再者,他还要叶飞白的头颅祭萧家的亡魂呢。

  聂若立刻安排人也跟着那些人去山崖底下搜尸,其他门派看聂家庄顿时又不顺眼了,魔玉就裂了三块,他们那么多人去找已经够难抢了,聂家庄也来插一手,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群人的目的真的很单纯的就是为了找尸体,不是跟他们抢魔玉的,这才态度好了些。

  聂若坐不住,干脆带了人去山脚下等候聂洪他们下山。

  聂洪等人不急着下山,自然脚程也就慢了些,龙康揽着萧卿知的肩膀走在众人后面,聊起了萧卿知口中的梦境。

  “你做梦怎么还自己跳崖了呢?”

  “被人逼下去的,跟叶飞白一样。”梦中与现实,仿佛刚好一反,梦里,他如叶飞白一样,被全江湖追杀厌弃,叶飞白义正言辞的站在众人之中,而现实,他则站在众人之中,叶飞白却被逼下了悬崖。

  “可见梦都是不准的,或者说是想反的。”龙康点点头,“所以说你梦中聂若武艺高强,为人敬仰什么的,就是反的。”

  “啥玩意?”聂洪远远的仿佛被戳到什么,“聂若,武艺高强?”

  龙康道:“庄主,你咋还偷听人说话呢!”

  “谁偷听了,这不是你说我儿子,我这才注意到呢,不然谁关心你们聊什么。”聂洪抱胸道。

  “爹,师兄!”山脚下,远远的看到来人,聂若狂奔过来。

  聂洪笑着准备迎接儿子,聂若一阵风一样刮过聂洪的身边,朝着萧卿知而去,“师兄,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萧卿知已经知道,身边的这些师兄弟姐妹都知道了聂若的心思,此刻聂若虽然没抱上来,但也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十分亲昵,萧卿知有些尴尬的挣脱开,“没事,师父一直护着我。”

  “咳咳。”聂洪咳了咳。

  “爹,你没事吧?”聂若转头去关心亲爹。

  “好着呢。”聂洪没好气的道。

  谢亭慢了许多,他觉得他此刻应该比萧卿知更尴尬,毕竟师兄弟的目光主要是集中在他身上,聂若跟萧卿知再如何也没有放在明面上,而他,可是有了婚约还在备婚的人。

  谢亭面对聂洪有种犯错学生的感觉,怯生生的叫了声师父,聂洪随意答应一声,聂洪也很尴尬,毕竟是他没调查清楚就定了谢亭跟龙康的婚事,说到底,也有他的责任,算他对不起谢亭。

  “谢亭。”龙康走过去,没好意思像以往那样揽谢亭肩膀,而是轻声叫了一声。

  “龙师兄。”谢亭语气无奈,有气无力的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