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若等人带蒙浩出了谷, 聂若迎上前来接应的聂家庄的弟子道:“把这人头蒙起来,先给人毒哑了,别让人看到脸, 也别让他乱说话。”

  “是。”

  “若儿?”聂夫人不解。

  “毕竟是官府的人, 我们谨慎一点好。”聂若回答。

  “既如此,不如现在宰了, 省得麻烦。”厉宁抱胸。

  “无碍,过些日子他就不是了。”聂若笑了一声。

  聂洪沉吟了下, “我听说你派人去京城了。”

  “正是。”蒙浩毕竟是朝中的官员, 便是平白无故的丢了都是一桩麻烦, 不如从根儿上解决,他自知道对手是谁之后,便已经让人去断他的后路了。再加上此人已废,不再有可用之处,只要消息传回去, 想让他的主子抛弃他, 更是容易,朝堂之上, 可没有情谊之说,没有用的废子,便是有几分可惜, 也不值得相助。

  萧卿知原以为自己要给聂家庄惹麻烦了, 见聂洪点头认可聂若的举动, 这才稍稍安下心。

  聂若已经走到厉宁身边, 伸手揽住厉宁的肩膀, “下面的事情, 就麻烦武兄了。”他在谷外, 依旧以厉宁的化名武宁来称呼他。

  “好说好说,互相帮忙。”厉宁点点头。谁想杀他,他便反杀谁,合情合理,他跟聂若互帮互助,同仇敌忾,更是合理合情。

  按照一路回来时商量的法子,厉宁跟景元化负责找到那些偷袭断臂人的黑衣人反杀几个,然后营造一副自己被发现了,然后跟黑衣人干了一架的样子,聂若负责搞传闻,向外传出伴生魔草已经被黑衣人抢走的风声,将众人目光转向那些到处杀人的黑衣人身上,这样,厉宁两人就能慢慢淡出江湖人的视线。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会准备一份假的伴生魔草,由厉宁携带,以防万一黑衣人太强悍,他们打不过,也能弃草逃命。

  而这草,自然是已经被调配好的,才能被保存这么多年,聂若曾听谢亭聊起过世上有一种腐蚀性极强的药水,能摧金断玉,好奇之余曾寻访,又逼着谢亭仔细回想如何调配,才搞出来一些,世上会制作这样药水的人极少,甚至可能就没有,必然能瞒过叶飞白。

  万一这药水真的被叶飞白或者其他人所得,拿去泡魔玉,必然能将魔玉彻底毁掉。也算一步后路,全了聂洪的心意。他爹可是一门心思要毁了这害人玩意儿的。

  聂若想来想去觉得这主意还是很完善的,无论叶飞白出现不出现,他们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都有应对方式,也就放下心来,回到萧卿知身边,跟师兄一起走。

  厉宁目送聂若离开,又回去粘着他大师兄,摩挲着下巴,眼珠子溜溜的转着。

  “阿宁?是有什么不妥吗?”景元化见厉宁沉思,低声传音。

  “没事,我就是在想,聂家庄人挺多啊,江湖传闻都能随手操控。”如果聂若能轻易操控传闻风向,那么,当初那些让他跟景元化无缘无故被卷进来的那些传闻,会不会也是人为的,而非巧合或是江湖人太愚昧呢?

  厉宁就这么一想,在心里放了个疑影,但他并没有任何证据,总得先看看聂若是如何逆转传闻风向的。

  出了谷,蒙浩就被打晕装进了麻袋里,被聂家庄的弟子当行李带了出来,少庄主说了,不要让外人知道他们抓了孟浩,所以他们这么做,少庄主一定满意。

  回到镇子上,聂洪已经让聂家庄弟子换了住处,包下了一整个客栈,聂若等人的行李也被打包带了过来。

  聂若在镇子上这么久,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客客气气的住店,若论败家和仗势欺人,他觉得他爹在这一点上可比他强太多了,可怜他还要被爹骂浪费奢侈。

  聂若摇着头跟萧卿知进了客栈,整个大堂除了小二掌柜便是自家人,聂若越发自在,大声道:“我跟师兄住哪间房啊?这折腾的累死了,先休息一下。”

  萧卿知猛然一僵,他怎么忘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是跟聂若住在一起的,他觉得是方便贴身保护,但是聂若是不是这么想的,他就不知道了。

  “你跟你师兄不住一起,一个住最南边,一个住最北边,中间有你的许多师兄弟隔开你们。”聂洪没好气的道。

  聂若嘴角一抽,您老人家一路风尘仆仆赶路而来,不但重新安排了住处,还刻意把他跟师兄分开,真是费心了啊!

  萧卿知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聂夫人看的有趣,怎么着,这大徒弟是开窍了不成,难道知道若儿的心意了?他还以为萧卿知会是全聂家庄最后一个知道聂若心意的。

  “那为啥我跟阿景的房间还在一起?”厉宁已经问了自己的住处,得知了这件事,忍不住嘟囔,感觉自己因为不是聂家庄人而受到了歧视。

  “住不下。”聂洪虽然知道厉宁跟景元化的身份,但也不怂。

  “你若是觉得挤,我可以打地铺。”景元化十分善解人意。

  “那倒不必。”他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再说了,景元化不在他身边,他也会担心,还是时刻守着的好。

  众人各自散去休息。

  夜晚,厉宁跟景元化起床翻窗出门,去找那些黑衣人。

  聂若趴在萧卿知屋内的窗前,托腮看着两人的身影远去,转头对面无表情的萧卿知道:“师兄啊,你说,他们能碰上叶飞白不?若是能打一场就好了,叶飞白这小子太鸡贼了,这么久了,都没跟景元化对上一场。练武之人,没有一点迎难而上的勇气可怎么行,他不退步谁退步啊。”

  萧卿知并不想接话,但是他确实是有话要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我今日跟师兄一起睡吧!师兄今日得报大仇,就不想找人促膝长谈一下吗?”聂若一副我特别喜欢聊天的样子,走到床边自顾自的脱靴上床。

  “聂若!”萧卿知语气严肃了些。

  聂若动作停了下来,微垂着头,到底是不一样了吗?

  聂若沉默片刻,再仰起头的时候又是一脸温润笑容,“师兄,你讨厌我吗?”

  “当然没有。”萧卿知连忙道,他怎么会讨厌聂若呢?他……

  “既然不讨厌,师兄考虑一下好不好?”聂若声音里似乎有些惧怕和羞涩,似乎想说的更明白些,但是又不太敢。

  萧卿知拧眉,“我没什么好考虑的,你已经是大人了,你要为师父师娘多想想,为聂家庄多想想。”一些乱念,还是早些收了好,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又要如何面对亲朋好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聂若的声音轻柔的仿佛一阵风,让人听不真切,却莫名的体会到其中的酸涩与甘甜。

  萧卿知无言以对。

  聂若已经起身,走到萧卿知面前,再抬眼时,似有一抹坚定,又极快速的转化成柔和的微光,聂若轻轻抬手搂住萧卿知的胳膊,下巴轻放在萧卿知肩膀上,没用什么力气,更像是虚抱着,萧卿知也不知要不要反抗,竟只能僵在原地。

  “师兄再考虑一下吧,我希望师兄,不要去想那些如何给旁人交代,如何面对旁人的目光,就考虑你我,就考虑咱们自己。”

  自己……他们怎么可能只考虑自己呢?萧卿知目光复杂,聂若身负聂家庄重担,而他深受聂家庄大恩,如何能辜负?萧卿知不敢只考虑自己,他隐隐有种惧怕,他怕他只考虑了自己,便不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聂若似是知道萧卿知的为难之处,叹息,“有时候真羡慕厉宁跟景元化,天下之大,只有彼此,什么也不必在乎,也无处不可去。”若他们也能潇洒至此,也不会如此为难了吧!

  羡慕他们?萧卿知微愣,他们是这种关系吗?

  聂若并不知萧卿知想歪了,已经松开了萧卿知,“师兄,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不强留了吗?萧卿知见惯了厚脸皮蹭床铺的聂若,却很少见如此守礼的他。

  “我总不会让师兄为难的。”聂若苦笑,不是他不想留,也不是他不能厚着脸皮留下,而是他不想逼萧卿知,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还好,知道了,又怎么能坦然跟自己同塌。

  聂若走出门去,一道红色身影快速往楼下跑,聂若一愣,合上门后抬步追了过去。

  “娘,你干嘛?”聂若在大堂截住了假装喝茶的聂夫人。

  “若儿,下来喝茶啊!”聂夫人轻笑装傻。

  聂若走过去举起茶壶直接给自己灌了一大口,一脸沉闷。

  “要不,咱们娘儿俩喝点酒?”聂夫人见聂若如此失落,也于心不忍。

  聂若想了想,还是放弃,“算了,还有许多正事要做呢,喝酒误事。”

  “你这个性子啊,也不知道像谁。”若是聂洪,便是明天要跟人提刀玩命,今天也敢喝的烂醉如泥,便是她,也比聂若豪爽许多,所以她对聂若喜欢萧卿知这事纠结过一阵子也就放下了,既不能阻止,便只能接受,既只能接受,那就坦然接受,可聂若,却从来做不到真正的洒脱,一点也不像他们俩的孩子。

  聂若听出了聂夫人的意思,就是说他心思重呗,可是他也有真正潇洒敢打敢冲的时候,然后呢,最后他谁也没保护好,损伤自身,也伤了所有人的心。

  “那我也是亲生的。”聂若嘟囔,他的脸几乎就是他爹娘的脸拼凑出来的,只不过更偏娘多一些显得秀气罢了。

  “你要不是亲生的,早被我打死了。”这么不听话的儿子,哪家当父母的受得了,让练武不练武,还非要娶个男媳妇。

  聂若沉默许久,“娘,若我真的跟师兄在一起,您能接受吗?”

  “哟,现在想起来问我了,以前不是就差通知我赶紧给你生弟弟吗?”聂夫人抬手戳了戳聂若的额头。

  “儿子哪儿敢啊!”聂若揉揉额头。

  聂夫人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楼上,神色里有些许无奈,“你若能成,我自然不能多高兴,毕竟我儿子是要走一条极难的路,你若不能成,我也不高兴,因为我儿子一腔情意付之东流,那种摧心折骨的痛,我并不想你去尝。”

  “那我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娘高兴了。”聂若无奈一笑。

  聂夫人托腮望着聂若,“若儿啊,我跟你讲一个事儿,你不能告诉你爹。”

  “洗耳恭听。”聂若挑眉。

  “当年你姥姥姥爷十分不同意我跟你爹在一起,我们俩是私奔的,我是有了你之后才敢回娘家的。我爹娘也不满意我的婚事。”

  “咳咳。”这个聂若还真的不知道,上代人的私事,自然没人告诉他。

  “那个时候我回家,挺着大肚子,我就想着,难道我爹我娘还敢打我一个孕妇不成?然后,我果然是没有挨打的,但是你爹被你姥爷倒吊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抽了几十鞭子。”

  “咳咳。”聂若差点把茶喷出来。

  “咱们家,院子里也有棵大树,能把你吊起来。”聂夫人幽幽的道。

  聂若:……

  “你若能扛过这顿打,我们也是愿意为你高兴的。”聂夫人道,当初,聂洪挨完打之后,当天傍晚就有资格上桌吃饭了,她娘也开口叫女婿了。

  聂若咽了咽口水,现在开始练金钟罩,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